走街串巷
龙 萍
南浔古镇，其传统街巷，曲径通幽，青石板路逶迤不断，旧式民宅，粉墙灰瓦，错落有致，马头墙处，飞檐翘角，漫步其中，能感受到，南浔独有的江南水乡韵味和妙曼风情。然而，囿于各种原因，古镇街巷背后的故事，鲜有人知。近期笔者数次“走街串巷”，探寻街巷背后的故事。
首次“走街串巷”是三人行，从适园路折入古镇徐家弄，一路向北，走访南西街、树行埭、頔塘故道西起点、西大街。路上，谙习古镇掌故的张老师和常年任教古镇学校顾老师的“点评”，使走访不仅兴致盎然，还澄清了我的一些模糊认识。这不，刚过广惠桥，张老师就指着河对岸，丝业会馆与广惠宫驳岸交界处的弧形涵洞说，看“定心桥”！早就听闻，元末张士诚部将在南浔镇修暗河（定心桥），从暗河穿过南东街进广惠宫（张士诚囤粮之处），留下“走过桥不见桥”的俗语。就是一直不知道“定心桥”的确切位置，没想到，居然就在广惠宫门前的河埠处，原来“生活中不缺少美，缺的是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呀！
当我们走到树行埭时，张老师指着对面西大街“八字形”码头说，这是当年“四象”顾家的，如今不见“船来船往”，只见环卫工人在那里装卸垃圾，只有码头上那块齐整、硕大的条石，能一窥昔日顾家的荣光。邂逅南浔客运码头堪称此次最大的收获。一直想看文友晒在朋友圈的客运码头，就是不得其门而入。三人踯躅永安路52弄时，张顾二人指着一幢破败、呈“T”字形的青砖建筑，异口同声说，这是客运码头，以前很“闹猛”的。见我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位老师为我释疑，“这是候船大厅，很久不用了，看不出来，要绕到后面河埠头……”。我们仨小心翼翼绕到后面，先瞥见墙壁上“严禁携带危险品上船”的大红警示语，而后看到頔塘上面的货轮缓缓驰向东方，頔塘水冲刷着堤岸，堤岸旁的泥地上，菜蔬笑对冬风。站在堤岸上的我，仔细打量神交已久的客运码头。墙壁上“南浔客运站”标识、黄色粉笔写的“客运站煤球厂”，“凹”字形的河埠，块石垒砌的驳岸，无声述说昔日辉煌；当年，上海、埭溪、漾西方向的航班，苏州、嘉兴、杭州方向的客运“班车”，成为南浔镇民出行的主要工具；那时此处，人来人往，喧闹嘈杂；难怪，作为新中国成立后至改革开放初期南浔交通运输历史见证者的它，2015年后能入选市第二批历史建筑名单。
以后数次走读巷弄，聆听老住户们的陈年往事，感受似水流年、人世沧桑。当我独自走在西大街永康里路口，偶遇富态和善、70多岁的蒋阿姨。蒋阿姨得悉我正搜集古镇街巷的资料，爽气地说，前几年从永安路迁来，不太熟悉此巷弄，邻居王老伯，1948年出生在这里，且在这里住了多年，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可惜现在不在，以后找他就可以了。随后聊及自己的过往：年轻时是知青，下放到附近农村，年近30岁回南浔镇，后到皮件厂上班。干活比较利索，现有退休金，非常知足，看到生活窘迫的人愿意搭把手。十多年前，在泰安东路老浙北大厦门口，她看到一男孩在地上写着“只要5块钱吃饭……”立刻掏钱给男孩……
当我拐入虹阳兜，顺着水泥路找寻门牌号码时，幸运地碰到65岁的方老伯。健谈爽朗的方老伯，听我询问往事，一边说，怎么不早点来，再过几年，知情者更少了……一边放下手头的“杂活”，热心分享虹阳兜的往事，曾经“闹猛”的虹阳兜，可谓“有水有地有人家”。民国时期，这里有米行、竹行、油行、茶馆，兜口的黄杨桥下还有戏台，戏台对面有轮船码头，演戏时，热闹非常。新中国成立后，虹阳兜被南浔供销社收购，米行、竹行、油行等改为“大头菜厂”，产品远销港澳地区；供销社改制后，其产业转卖给私人，当年的厂房、店铺已成为出租房；曾有十几吨和30几吨石板的黄杨桥早已不见踪迹；东面的蒋家漾原有十几亩水域，一直通到北面的醋坊桥，后因建自来水厂填埋漾水，金象和庄、浔园小区开发商造房子，挖出的土方等就近掩埋，只剩下5、6亩了。
当我站在破败的妙境庵前，怎么都难以想象，约200年前，这里发生了南浔镇的一大雅事：建乡先辈祠（乡贤祠），古人常说“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南浔镇建乡先辈祠，既彰显南浔诗书传统，也折射出南浔人对“先贤”的尊崇。道光八年（1828），“南浔三先生”之施国祁、邢典谢世后，十位南浔生员在妙境庵内建立乡先辈祠，祭祀前人贤者。两年后，祭祀对象扩展到自元代以来的35位先贤，额题“先民在昔”四字。最早的祭祀活动及中断十余年后再度恢复的，都称“祭乡先辈”，宣统时期称“乡贤祠”，全面抗战爆发前已称作“先哲祠”，得到社会更多的认可。从汪曰桢“其名曰私祀，其实乃公评。此举系风化，矩范式里闳”的诗句中，可见建祠意在“风化地方、树立典型榜样、规范士人言行”。“建乡先辈祠”发起者认为，“盖求古人于百里一贤、千里一圣，不如近在乡里者，其流风遗韵，尤足以动人”；可入祀者，不仅要品德高尚，还要有“立言”的学术成就，最早入祀的三十五人中，杨凤苞、施国祁、张鉴入诂经精舍，和稍晚的沈垚、纪庆曾、汪曰桢等都列名《清儒学案》，且沈垚为“敦三学案”之案主，沈登瀛、董蠡舟、纪磊、温日鉴、孙燮、丁桂、金锡桂等皆学有专攻，仅有六人没有著述，南浔的文气可见一斑……
古镇街巷有如此多充满市井气息和慢生活的故事，春日里，你不妨去走走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