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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牛山下话牛

许孙镠、穆笑侬夫妇像
乌牛山

  朱  炜

  日前,中国邮政公布了辛丑年“牛年大吉”生肖原地邮局名单,浙江武义的牛头山与永嘉的乌牛入选。这不禁使我想到了家乡德清也有一座乌牛山,远看很牛,近看很牛,实际也很牛。

  德清山水佳胜甚多,历代名人题咏数不胜数,其中以县域名作山名者,就有四座,分别是防风山、永安山、武康山、德清山。德清山,又名乌山、乌巾山,在老德清县城东门城外,今乾元镇金火村境,是西汉埋釉陶麟趾金之所,唐天宝六年(747)敕改德清山,因山形像卧牛,当地人呼作乌牛山。

  明朝许恭简公孚远故第就在乌牛山麓,称德清山馆,许孚远撰有《德清山馆记》,略云:“德清山,古名乌山。考唐志,以德清名邑,因名山。然独以名东之一山,则其故不可晓也。是山尊岩庞厚,西对金鹅,而乾元、百寮在其左右,复有支脉盘旋,横于襟带之间。远近峰峦,森罗如画。余家世阻山为居,丘陇之所依,盖旦暮春秋而在于山。”许氏先祖于明初便迁居于乌牛山南。及清乾隆三十年(1765)进士许祖京,按传统为自己以及子孙后代定下每一代取名的辈次,曰祖宗延善德,子孙有余庆……一字一辈,凡族内人,不论男女,只要知其名字,就能推算出其属何辈。换一个视角,此按辈取名之依据,何尝不是对后代的教诲和期盼?!

  另,许家流传俗谚:“若要许家富,但等小牛大。”大,方言读作度。但是许家子弟中属牛者,历来极少,近世唯许孙镠次子许有林是属牛的,生于乙丑年八月二十日(1925年10月7日),所以全家视为珍宝,取乳名绵绵。这只小牛的认真钻研探索与锲而不舍的精神与父亲许孙镠如出一辙,长大后果然不负众望,最终成为了长江航务管理局的高级工程师,在科技研究和实践成果方面确实富有,先后在葛洲坝和三峡工程建设中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

  许孙镠、许孙穆兄弟俱是诗人,有诗作收录于《戈亭风雨集》。许孙穆别署乌巾子、乌巾山民,曾作《临溪八咏》,其一《文塔晴云》有“横山又眠牛”句,诗下注:“大小乌牛山”,暮年更绘《乡山作画图》,画中以乌牛山为背景,并题:“巾山苍苍,霅水泱泱,溪山招我,归卧故乡。”而翻阅德清旧志,清季已见乌牛山名,如清邑人王诚《乙丑中秋夜同人登文明塔水阁》诗中就有“眠牛两具水横波”句,并注:“阁东有大小乌牛山。”

  乙丑年恰是牛年,清末大学者俞樾为孙女俞庆曾传云:“孙女庆曾,生于同治四年(1865),岁在乙丑,故小名曰牛。”后来俞夫人姚氏“以牛非美名”而改为顺。俞庆曾,字吉初,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俞樾为其置办的嫁妆单子,题名为《百福吉祥总录》,以寄托自己的祝福,然而事与愿违,物质上的充裕不能改变俞庆曾的悲苦命运。俞庆曾长于俞家是幸运的,也是这份幸运,才得使其作品《绣墨轩诗词》流传,让后人为其婚姻生活的不幸唏嘘不止。

  “走也乌巾山下住,摩挲遍认先人树。元朝提举希贤公,实始移家来此处。”俞樾先世亦居乌牛山麓,自元末希贤公即迁来,只是世代业农,故姓名不闻,而科举始于俞樾祖父俞廷镳,那时已是清乾隆末年了。俞樾自用印中有一枚“乌巾山舍”,尽管俞樾四岁即迁徙到今杭州市余杭区临平镇,俞樾一生大多时间寓居苏州、杭州,但每忆及德清旧家,便生乡愁:“仆家在乌巾山下,馀不溪边,有先世之敝庐,乃童时之旧地。阡陌则罗罗交错,衡宇亦簇簇相连。后即祖茔,松楸可望;前为溪水,菱芡颇饶。”俞樾的学生杨霁园更尊称俞樾为“俞乌巾”。

  乌牛山一直是俞樾曾孙俞平伯魂萦梦绕的地方。俞平伯著《读诗札记》出版后,签名送给钱玄同先生,扉页书“疑古老师赐正学生平伯呈”,名后特盖了“乌巾山舍”的印。俞平伯1956年回德清的日记有“乌牛山在望”,“在先曾祖诞生之地,不胜凄感”。1986年,俞平伯在给藏书家姜明德回信中再次提及“乌巾山,一作乌牛,地在德清东门外。先曾祖故居,所谓‘乌巾山下先人屋’者是,后遂刻一章为纪念。不幸于六六之变一旦失之,只留此‘印蜕’耳,似亦可珍也。”

  20世纪80年代末,俞平伯为德清县城关中心学校题写了校名,而该校的分校城东中学就坐落在俞平伯的祖居地。关于学校所在的乌牛山的传说,有这样一则:俞家能发家,几代人做官或学有所成,是乌牛山下的风水因缘造就,因为山下有一块美穴地,俞家的祖宗得到了,并把祖坟迁到了那里,于是俞家就兴旺发达起来。据说,美穴地四周为水,人站在上面,用脚一跺,四周的水面会荡漾起波纹。这当然只是传说,并不科学,所谓的美穴地早已无迹可寻了。倒是村歌《乌牛山下是我家》的优美旋律,令人听罢想去看看。

  今年还是俞樾诞辰二百年,赋七律一首,以为纪念:

  故里迎新岁,先生二百龄。

  雪消灵兔彻,春在卧牛青。

  葺芷缭衡室,璇玑天宇星。

  文声延四世,不坠曲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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