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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峻的长篇小说《阶梯》出版一年多了。我作为这部小说的第一读者和同行,真的为他高兴。这不仅为文学百花园增添了一朵五彩斑斓的山野之花,尤其是对冯峻来说,也标志着他由监狱学研究向文学创作华丽转型的成功。我之所以说是“山野之花”,是指《阶梯》的原生态生活、原生态情境和原生态呈现。因为原生态,所以,是一种清新脱俗、淳纯厚道、朴实无华,区别于常态的、给人带来非同凡常的阅读享受。
小说以一名25岁的“落魄青年”马梓筠——“这个时代年轻人中罕有的还存在阶级身份意识的时代落伍者”,初入职监狱人民警察,在“21世纪初的某日”“游魂”一般的来到“浙省的北大荒”——北关林场报到为开篇,以监狱在新世纪的改革发展为基本背景,以浙北的并不发达的乡村为基本方位,全景展示了这个带有叛逆、灰色又基本品质不坏的青年人的情爱画卷。全书以马梓筠以放纵的情爱开始,以委曲求全、与现实妥协的婚姻结尾,用全息的手法,给读者诠释了“新新人类”在“开放”与“欲望”并存的时代里,与传统情爱观的极大不同;用隐喻的方式,给读者解构监狱工作在市场经济背景下,遇到的困境、挑战;用泼墨的写意,给读者呈现了并不发达的浙北底层社会生存的艰辛、无奈和某种程度的自得其乐。尽管小说里的主人公马梓筠的爱情,近乎于鼠蚁之爱,但是,我读之后一直铭记在心,随时被唤醒的主题是:青春万岁!爱情万岁!
每一个过来之人,都会有这样的同频感受:青春是绚丽的,绚丽到不仅可以挥洒,甚至可以浪费;爱情是斑斓的,斑斓到不仅快乐,甚至可以疼痛。而《阶梯》就近乎于书写主人公马梓筠青春的浪费,爱情的疼痛。这个近乎悲剧的小说,也正是小说的看点。
《蚁鼠之爱》是冯峻长篇小说《阶梯》原来的书名。所谓蚁鼠,用小说里的话说,“他们尴尴尬尬地活于人世,活着非如己所欲,生不如死;死去又尚有留恋,苟延残喘。家庭背景尔尔,相貌气质尔尔,学历见识尔尔,做什么工作能力都是尔尔。” 既然是鼠蚁之爱,自然就不是公主王子之爱,也不是公主老鼠之爱,也不可能是王子蚂蚁之爱;鼠蚁之爱,只能是蜗居的爱、屌丝的爱、草根的爱、无声无息的爱、自怨自艾的爱、自生自灭的爱,甚至只能是无奈的爱、凑乎的爱、勉强的爱。鼠蚁之爱,当然也不排除可能成为稀有的、珍贵的、难得的温暖的爱、幸福的爱、快乐的爱。就《阶梯》而言,小说所要表达的所谓的鼠蚁之爱,是被急速奔涌、狂风暴雨般的现代化浪潮席卷所抛弃的被称之为人的人,他们的身份、命运、生活等等,几乎其实与鼠蚁的情形无异,他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他们爱里的酸楚、无奈以及艰辛,更多的是体现为与命运抗争的爱,传宗接代的爱,甚至为性释放而动物性的欲爱。也许我们会说改革开放前,我们经济发展水平、社会文明水平与现在不太一样,那时的幸福感不是很强烈吗?问题是,在改革浪潮的推动下,在整个国家在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中,全社会呈现出较多功利、烦躁、轻狂、无厘头的景象,以及中国转型里,传统社会的糟粕与西方舶来的“市场经济”“劣劣结合”对公众所造成的那些巨大的冲击以及对于冲击的条件反射所回应的“金钱崇拜”“利益崇拜”“身份崇拜”等等,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们对于幸福、对于快乐、对于成功等等传统的认识,都在发生某些逆转。在此情境下的人们,一切美好会被扭曲、变形和异化。这是小说一唱三叹的主题,更是某种残酷的现实情形。
在中国文学历史上,以写情性之爱而扬名的小说,当然首选《金瓶梅》,而爱情书写巅峰的作品,当之无愧的《红楼梦》为首选。然而,在别于道学家的判断和定位,社会学家看到的是社会问题,由情、由爱、由欲,折射出来的社会问题、社会治理问题比比皆是。《阶梯》小说的故事,这足以提振、唤醒甚至引发阅读人的阅读兴趣和期待。《阶梯》里,作者对两性场景的描写,可以说是做到了惜墨如金。冯峻试图刻画当下青年人,在市场经济的浪潮里迷失自我的同时又保持适当自律,在道德的边缘游走又守住法律底线,善于学习又自知发展提升无望而没有彻底自暴自弃的复杂的人生旅程和烦乱的人性剖析与批判。使小说主题合于主流思想,进而合于“主旋律”。
总之,《阶梯》是一部倾注作者心血,并试图证明自己的一部好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