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辉

　　冬，一个寒冷的晚上。昏黄路灯下，一个卖烧饼的女人正围着一只大炉子不停忙碌。女人身体瘦小，面容憔悴，凌乱的头发随风飘动，她刚刚烤制出的烧饼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隔着马路，一中年男子正在人行道上来回踱步。穿着一件沾满灰尘的旧衣服，一脸倦意，好像刚经历了长途奔波。他把帽子压得很低，几乎将整张大胡子的脸都遮住了。突然，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快步穿过马路来到摊位前。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往收钱盒里丢了几牧硬币，拿起一个烧饼转身离开。

　　他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下，闭上眼睛，捧着烧饼劲地闻了闻，便大口咀嚼、吞咽，几乎被噎住了。他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说：“叔叔，喝口水吧。”抬起头，他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男子眼里充满了感激，点点头，接过水喝了几口，总算慢慢止了咳嗽。他平了平气，对男孩说：“多么懂事的孩子，谢谢你啦。”男孩说：“是妈妈让我送来的，她总是告诉我，要多帮助别人。”男孩手指了对面烤烧饼的女人，“我是给妈妈送围巾来的。”“哦……这么晚了，你们还不回家？”男子说完话，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她已经……”

　　他和她曾是一对心心相印的恋人，曾一起摆摊卖烧饼。就在他们将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年轻无知的他一时糊涂，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坐了三年牢，年迈的母亲因此抑郁而死。出狱后，他感觉无脸回家，流浪在外。他曾写信给她说，忘了他吧，他是个坏人，不值得她爱，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这些年，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终因思乡心切，悄悄跑了回来，只想看上一眼就走。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她，更没想到她早已嫁人，孩子都这么大了。

　　过了一会，男子问孩子：“你爸爸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不来帮帮你妈妈？”男孩摇摇头，说：“我没有爸爸，只有妈妈。”“怎么？是他不要你们了还是……”“以前，我是个孤儿，是妈妈收养了我。”这时，男孩眼里已涌满了泪水，“因为没有爸爸，妈妈非常辛苦，我也常常被人欺负。”他的心猛地一颤，他记起了自己的童年，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过了一会，男孩又说，“但我还有个爸爸，妈妈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一直在等他，盼着他早点回家团聚。”孩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这就是我的爸爸。”一种对未来的幻想使男孩的脸上焕发出希望的光彩。男子抚摩着照片，忽然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手指缝里滴下，落在了冰冷的水泥路面。过了会，他擦了擦泪水，对男孩说“孩子，我就是那个爸爸”，他抱起了男孩，勇敢地朝马路对面大步走去。

　　此时，女人显然也认出了他，正用惊喜的目光迎接着他，炉火映红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