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罕见病？罕见病是一大类发病率很低、很少见的疾病，一般为慢性、严重的疾病，常常危及生命，也被称为孤儿病。《中国罕见病定义研究报告2021》定义，即新生儿发病率小于1/万、患病率小于1/50万的疾病划入罕见病。

　　曾经，对于罕见病，很多人感觉陌生。但实际上，在我们的身边，罕见病早已不罕见，我国的罕见病患者总数可能在2000万左右！但有很多罕见病就隐藏在常见症状下，因为不被了解，而被误诊……今天，是第18个国际罕见病日，主题是“More than you can imagine”，中文主题为“不止罕见”。

　　于是，记者采访了一些治疗罕见病的相关医生，一起去了解那些罕见病。

　　文/图  记者  张璐  姚玲利

　　行走不稳、口齿不清  它的表现常被当成帕金森病

　　医生：湖州市中心医院罕见病诊治中心带头人、神经内科主任医师谈鹰

　　年初，一名52岁的女性患者在家人陪同下来到市中心医院就诊。此前其他医院出具的诊断是：疑似帕金森综合征。

　　家属告诉谈鹰，过去一年里，患者逐渐出现行走不稳，走路缓慢，伴有口齿不清，晚上睡觉会突然大喊大叫，有时候还出现拳打脚踢等状况，听起来确实很像帕金森病。

　　但是家属也说了，患者此前身体一直很好，家里也没有帕金森的家族史。

　　“那她有没有尿失禁？有没有跌倒的情况发生？”敏感的谈鹰立马问家属，当得到“都有”的答复时，她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恐怕不仅是帕金森病。

　　她给患者做了进一步的检查，发现其卧立位的血压差值异常，有运动迟缓以及小脑共济失调的体征，全脑磁共振的结果也显示小脑、脑干有萎缩等。

　　“综合来看，她患上的是多系统萎缩，是一种罕见病，临床上很容易被误诊成帕金森病。”谈鹰解释，多系统萎缩（MSA）是一组成年期发病、散发性、逐渐进展性神经系统变件疾病，累及黑质纹状体、橄榄体脑桥小脑及自主神经系统等多个系统。目前，我国尚无明确的相关流行病学，欧美国家的平均患病率为(1.9-4.4)/10万，发病年龄为56.2岁。

　　而它的临床主要表现为帕金森综合征、小脑综合征、自主神经功能障碍。不同患者各系统受累时间先后不同，造成的临床表现也各不相同，但进展迅速，多以运动症状起病，少数以自主神经功能障碍起病，两者也可能同时出现。

　　“一般来说，MSA从发病到死亡的中位时间为6至10年，但是如果能够早期介入治疗，部分患者可存活15年或更长的时间。”谈鹰说，该疾病常见的死因包括呼吸道感染和猝死，如果患者早期出现自主神经功能障碍，预后往往也不是很好。

　　面对罕见病治疗的无力感，即便是从事相关治疗已经10多年的谈鹰，有时候仍会觉得遗憾。她说，罕见病就像冰山一角，越去探究越会发现，更多的罕见病被隐藏在了冰山之下。而且其表现形式常常具有迷惑性，如果不足够了解，漏诊、误诊的可能性极大。

　　“比如说MSA患者，他们的平衡能力容易出现问题，很容易发生意外跌倒，所以应避免登高爬低，外出行走的话，家属也需要特别注意，不然可能直接影响患者的生存期。”几年前，她就曾遇到过这样的悲剧，一名MSA患者在家中逞强爬凳子晒衣服时跌倒，意外离世了。

　　“在公众认知领域加大罕见病防治及相关知识的宣传，让罕见病不罕见，或许能给更多罕见病患者带来希望。”这几年，除了成立本院的专病中心，谈鹰和团队还在联动多家医院罕见病领域的医生，筹备成立罕见病医学专委会，让更多人重视罕见病的防治工作。

　　青春期的“女儿”  迟迟不来月经竟是“男儿身”

　　医生：湖州市妇幼保健院儿科主任高毅

　　去年暑假，一名15岁的河北女孩，来湖州的阿姨家做客。当阿姨得知孩子从未来过月经，便带着孩子来到市妇幼保健院咨询医生。

　　主治医生高毅给孩子做了一番检查后发现，“女孩” BMI 指数超标、皮肤色素异常沉积、外阴呈现典型男性假女性化特征 ，其实是个男儿身，经过了染色体和肾上腺皮质醇的检验后明确了诊断。

　　当高毅给孩子的父亲打去电话，父亲得知养了15年的 “女儿” 其实是 “儿子” 时，还以为接到了诈骗电话。后经高毅解释，他才知道孩子患了名为先天性肾上腺皮质增生症的罕见病。

　　高毅解释，“女孩” 被诊断的罕见病为先天性肾上腺皮质增生症，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可能是基因缺陷、遗传以及环境因素导致。就基因缺陷情况来看，肾上腺皮质激素合成过程中需要多种酶参与，个体缺乏生产这些激素所需的某些酶，通常是由某些基因发生突变导致的，使皮质激素合成不正常。包括 21 -羟化酶缺乏症，11β羟化酶缺乏症，17α-羟化酶缺乏症。

　　该罕见病发病情况不一，非典型、晚发型会有男性假两性畸形，出现男性女性化表现；典型的是失盐型，会出现高钠低钾、高血压、碱中毒，长时间会造成智力低下，更严重的情况下则会导致死亡。

　　暑假结束，孩子回到北方老家，高毅帮助联系了孩子老家的儿童医院。至于后期的治疗方案，高毅表示，需要当地儿童医院内分泌科等科室与家长、孩子沟通，综合评估手术可行性。“性别分为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考虑到孩子把自己当成女生十几年，至于后期如何选择孩子的性别，也得谨慎斟酌。” 高毅补充。

　　其实这样的病例，从业二十余年的高毅碰到的不止一例。去年，一名出生两个月大的婴儿因高烧不退找到高毅，经验丰富的高毅发现眼前的宝宝，并非是身份证所写的女孩子。后帮助宝宝的家庭申请了浙江大学附属儿童医院的多学科会诊，家长权衡利弊选择了男性为社会性别。目前已做好二期手术，同时帮助联系当地派出所给孩子办理了新的户口本。

　　之所以这类罕见病不易被发现，高毅解释，新生儿期或婴儿期易漏诊，典型尿道下裂未引发足够重视；青春期时要是出现发育缓慢、智力低下等情况，家长也会简单地归结为营养问题，认为是正常现象。早诊断、规范治疗对控制病情、改善患者预后非常重要。患者通过激素替代治疗、手术以及并发症治疗，之后也能正常生活。

　　突然视力模糊、双腿无力  可能是神经类疾病

　　医生：湖州市第三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张长国

　　今年1月，53岁的李女士（化名）病情再次加重，双腿抬离床面都很困难，坐着轮椅找到医生张长国。“后来医院用了对应的激素药，2月复查时情况有所好转，目前已能站立。”他说。

　　13年前，40岁的李女士突然遭遇一场健康危机，她先是发现视力突然变得模糊，前往医院眼科就诊，以为是视神经炎，吃了药之后情况有所好转，自然没放在心上。后过了几个月，她的双腿出现无力感，李女士又前往医院的神经内科就诊，医生结合此前她出现的视力突然模糊的症状，进行了更全面的神经系统检查。在经过一系列详细检查后，包括磁共振成像（MRI）、脊髓液检查以及相关的自身抗体检测后，李女士被确诊为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病（NMOSD）。

　　张长国介绍，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疾病作为常见的罕见病之一，是一组自身免疫介导的以视神经和脊髓受累为主的中枢神经系统炎性脱髓鞘疾病。最初表现特征为视力突然下降，或是双腿突然无力，常发生在二三十岁及以上的年轻女性中。且具有高复发性和高致残性的特点。在临床上，很多患者初期症状不典型，容易被误诊为其他疾病，从而延误治疗时机。

　　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疾病病因不明，吸烟、低维生素D水平、EB病毒感染等环境因素与遗传易感的共同作用导致了疾病的发生。

　　对于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病的治疗，分为急性期治疗、序贯治疗（预防复发治疗）、对症治疗和康复治疗。目前主要采用药物治疗。在急性期，通常会使用大剂量的糖皮质激素，以快速减轻炎症反应，缓解症状。在缓解期，则会使用免疫抑制剂或生物制剂，如利妥昔单抗等，来降低疾病的复发风险。此外，康复治疗也非常重要，通过物理治疗、 occupational therapy 等手段，可以帮助患者恢复受损的神经功能，提高生活质量。

　　张长国介绍，李女士在确诊后，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的视力有所改善，双腿的力量也逐渐恢复。但几年后，她的病情再次复发，今年1月这次是目前复发最严重的一次。

　　“患有该病的患者，随着一次次复发，病痛不断累积加重，遗留症可能会越来越多，最后造成失明和瘫痪等严重残障后果。这对患者乃至家庭来说，造成很大的经济和心理负担。”张长国介绍，目前正式批准的药物包括依奈利珠单抗、萨特利珠单抗、依库珠单抗3种生物制剂，免疫抑制剂如硫唑嘌呤、吗替麦考酚酯、利妥昔单抗等中，已有不少药物纳入了医保范围或可按规定报销。

　　“让罕见病被看见，希望更多的人了解疾病的相关知识，提高自我管理能力，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病虽是一种严重的疾病，但只要能够早期诊断、规范治疗，并做好后期防范，患者仍然可以拥有较好的生活质量，回归正常生活。”张长国说。

　　记者手记

　　从开始采访罕见病到接触这个群体，越了解，越觉得他们需要被更多人看见。

　　罕见病患者的求医道路是孤单的，因为对于那些患病家庭来说，“缺医少药”是他们的常态。

　　采访中，不少从事罕见病诊治的医生也说，虽然我国罕见病总人数达到2000万，但每一种罕见病发病率却极低，症状隐蔽而复杂，有经验的医生少，想要确诊很困难，对应治疗的药也稀缺……

　　很多患者就是这样在求医问药的道路上奔波多年，最终一无所获，郁郁而终。

　　不过，随着社会各界对罕见病的关注越来越多，从药物保障到医保报销，各种政策的惠及和社会大众的关心，也许，罕见病将不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