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昌硕绘红梅图

吴昌硕题赠诸闻韵字

潘天寿、诸闻韵《吴昌硕八十寿像图》

诸闻韵作品《晓露》吴昌硕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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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惠林
吴派衣钵 再添新境
作为“开门弟子”,诸闻韵一直得到吴昌硕格外关爱。先生常带闻韵出入“海上题襟馆”,后引荐正式加入该馆,以文会友切磋金石书画。晚年的吴昌硕,享誉卓著,众多的书画馆社会员及一大批中外著名人士、师友、弟子如陆恢、王一亭、黄宾虹、于右任、经亨颐、章梫、刘海粟、陈师曾、潘天寿、沙孟海等前来拜访,而昌硕自己必须有充足的时间用于诗、书、画、印创作,其子藏堪(涵)、东迈(迈)也应接不暇,他就充分信任闻韵,让他主动承担大部分的应酬、接待工作。
对于诸闻韵的“成长”,吴昌硕也是积极推介。1920年初,上海美专刘海粟校长为加强国画教学邀请吴昌硕去教画,缶老(吴昌硕)却说:“我年纪大了教不动,我给你推荐一个年轻的,我的学生,你看怎么样?”此后诸闻韵得担重任,被聘为艺教系主任,有了更大的舞台。
耳提面命、亲自指点,诸闻韵的才学、品格与艺术日益精进,吴昌硕给予肯定、赞赏。一般情况下,吴昌硕吟诗作画时不喜欢有旁人观看,但诸闻韵例外,可在一边观摩、学习。有时才思泉涌,诸闻韵把拟好的题跋待先生画毕再呈上说:“公公侬看好不好!”吴昌硕看后常是击节叫好,有时略加修改就落笔题在自己画中。吴昌硕长孙吴长邺回忆:“仰头见到闻韵先生总是站在一旁,将在纸上拟好的题跋交给我公公,经略加修改后就落款在画上。先生聪明、思路敏捷、格调创新,甚得我公公赞喜、厚爱。”
兴尽处,吴昌硕还与诸闻韵“唱和”,将新作相赠。1920年6月一次作画后,闻韵笑对昌硕师的题诗说:“公公侬写错了,应该是老夫四十年画梅。”先生不但不生气,反而写下“老夫画梅三十年,闻均诗人笑笑”,并将此老梅图赠予闻韵。图画中,梅干老辣虬结,骨力深厚,梅花如雪,全以大篆草出之。同年仲秋,昌硕又以猎碣文对联一幅赠闻韵:“橐有弓矢简猎户,盘迧鰋鲤识渔舟。”既称赞其才学,又鼓励他的创造。
1922年夏,79岁高龄的吴昌硕赠闻韵行书“金笺扇面”,其自谦款曰:“闻韵老兄嘱录幸教我。”扇的反面是诸闻韵题诗,正面是大师的长集古诗:
疽不背发瘫患头,运较亚夫高一筹;
亚夫已矣我独活,痛定未定还蹙额;
针锥炮烙坐默受,权当鹿台临暴纣;
纣与不纣今勿谈,大义抹去仇北南;
聋已吾衰且蜷舌,岁莫移灯卧雨雪;
雨止雪快晴海色,天糜平舞我不要;
月影若青莲并风,虚蹑八方雪疾从;
缶击不与斗撞同,胸无芥蒂即是口;
特健药那识愤王,气概乃有虞八方;
舞帐雅嘶风自信,得天独厚生甲龙;
今夕何夕酌我酒,邪念歌吹筌靡不有;
闻道寿翁七十九。七十九纪壬戌,荼熟馀诗祭毕,圆顶上光诵波罗蜜,仅尔百千万幻云来吾褒一。
——年事已高的缶老,对年轻的后辈、弟子闻韵袒露心扉,娓娓道来身体疾病之苦,长诗字里行间,溢荡着真挚而诚厚的师生情谊。
学艺多年,吴昌硕对诸闻韵的进步相当高兴,赞曰:“汶隐聪敏,画得极妙。”1923年后,晚年的吴昌硕更是多次在诸闻韵画作上题款以赞赏鼓励,如为其《晓露》中题词云:“闻韵写竹,涉笔成趣,家法流传,于此益见,曦庵看知必大笑曰:吾道大行矣!癸亥春仲八十老人大聋。”又有:“郁勃纵横、风格时露、如篆如隶、如金错刀,板桥、复堂无此能力也。读竟书之,闻韵知音……”诸闻韵还特地在《晓露》一幅中盖上了一方“苦铁观喜”之印。
可以说吴府十年是诸闻韵艺术的成长和成熟期,吴昌硕一步步引领他走上真正的艺术之路;先生高尚的人品和深厚的学养也给了他最直接的熏陶。
同为追随昌硕大师的嫡传弟子,在父亲、二哥影响下也喜爱书画的诸乐三,1920年转学到了上海进中医专门学校读书,与诸闻韵同住在吴昌硕家。其时吴昌硕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诸乐三略懂医道,对昌硕先生周全照料。吴昌硕对这两兄弟器重非常,亲自为他们制订了“鹤溪仙馆润例”。
1920年到1924年间,诸乐三与吴昌硕朝夕相处,得到大师诗书画印全面系统的艺术熏陶,耳濡目染,才艺大进。1924年夏,81岁的吴昌硕作《水仙佛手图》赠乐三,并题诗一首:“何药能医国,踌躇见性真,后天扶气脉,本草识君臣。鹤鹿有源水,沪江无尽春,霜红寻到否,期尔一流人。”对于乐三的勤奋善学,灵性喷涌,不落俗套,昌硕先生夸赞道:“乐三得我神韵。”
诸乐三在诗、书、画、印各方面造诣较深,早年即显露其艺术天赋,且能求艺于吴昌硕门下,怡养熏陶,艺业日进。诸乐三步入艺坛,表现独具,艺术才华引人注目。同门师弟王个簃有诗句:“前数师曾(陈衡恪)后到君。”
1923年秋是吴昌硕八十寿大庆,诸闻韵邀老友潘天寿合作《吴昌硕八十寿像图》,为之纪念。画作中,吴昌硕面部为炭笔画,披衣为紫砂画,其余蒲团为水墨画。画左侧,潘天寿题曰:“缶庐先生八十大庆为合作寿者相,祝之,时癸亥新秋、孝丰诸文蕴、宁海潘天授同客海上。”
1927年11月29日一代宗师吴昌硕去世,社会各界特别是同道齐声哀悼,悲痛不堪,闻韵哀恸尤深。铭记恩师的提携和厚爱,他提议创建“昌明艺专”,以培养美术人才,光大吴氏艺术、传承昌硕风范。
总体而言,在对待老师吴昌硕的吴派艺术上,诸氏兄弟全面继承了大师所倡导的文人画精髓,所谓师承、托传衣钵。但毕竟,时代在发展,无论是年龄、禀赋、自己人生之际遇,诸氏兄弟与老师都不尽相同。“五四”运动带来的新文化,在美术上,已向西方、向现代张开了吐纳之怀抱。因着办现代美术学校,诸闻韵受派去日本,所见所学所采集所感触,已有了大不同于缶老所在时代所涵纳的“应有之义”。虽则英年早逝,但诸闻韵在边教学边从事社会活动之时创作的作品,也已有新的气象、内涵与神采。诸乐三,早年更得缶老精神,但鉴于吴昌硕“写气不写形”的美学理念很难表现自然世界的情趣和意境,更无法和新社会创作要求相适应,故自上世纪50年代起,他也逐渐放弃了吴派的程式,把写生的对象应用到创作中。他在后期创作中追求造型相似和描绘对象的深入,都是对“金石画派”绘画性弱势的弥补及发展。可以说,诸乐三在中年后的创作中追求的形质与神韵兼顾,且将艺术引向自然、步入生活的理念,为吴派艺术开辟了一个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