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卫东

　　我与范君从小就认识，一块长大。那个年代，我们的梦想是穿上一身草绿色的军装。 在我们羡慕的眼光中，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应征入伍。五年的部队生涯，入党提干。退伍后，分配到小镇上的国营厂保卫科工作。没过几年，厂领导觉得他工作上认真负责，被任命为科长，人们当面背后都称他为：范科长。真是好事成双，也娶上了暗恋多年在银行工作的妻子，生下了活泼可爱的女儿，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一个寒冷的冬夜，北风呼啸，他带着一身的冷气撞进了我的房间。平时总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此刻一脸的垂头丧气。我似乎有些不解：“哟，范科长，谁惹你了？这么不开心。”他有些沮丧地回答：“唉，别提什么科长了，那是以前的事。我下岗了！”

　　“下岗有什么关系，再找个工作。”同情中我安慰着他。他叹口气说：“总有些见不得人。”我又很认真地说：“没什么见不得人，又不是你一人下岗，乐观点。”

　　他又叹了口气：“别人倒没什么，我觉得妻子对我冷淡了不少，女儿也好像躲着我，她快要读完初中升高中。我心里难受，成了家里的包袱，总有点抬不起头。”

　　我只好带有安慰的口气说道：“不会的，她们并没有说什么看不起你的话，赶紧找个工作做。”他点点头。

　　约过了半个月，我惦记着这位“范科长”的近况，便来到了他家。在楼道间有辆旧的三轮车，车架上是新做的带底板和纱网的木头罩，明显是用来做熟食生意的。他热情地拉着我去厨房，桌上有一大盘皮黄肉白的白斩鸡。他边取筷子边说：“快尝尝我的手艺。”夹上一块，沾点佐料，感觉味道异常鲜美，十分可口。忙送上表扬：“味道赞，好吃！今天是什么日子？”

　　“好日子，明天有事做了。”他笑眯眯地说，一脸的喜气。

　　“告诉你吧，我明天上街卖白斩鸡了！”“啊！”我惊愕得睁大着眼睛，几乎无法相信他“范科长”会上街做卖熟食的小生意。

　　“你的眼神怎么跟我妻子和女儿一样。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除了会做保卫工作，啥也不会。”他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衣食住行，人的基本需要。我近日反复琢磨，终于做成功了，左邻右舍都在夸我。”

　　我还是有些疑惑：“这能赚钱吗？”“鸡，一身的宝，鸡血、内脏、鸡毛都能卖，鸡胗上的黄皮是个中药材，当然最大的利润是鸡肉。”我似乎被他说动了心。

　　江南的冬天，有时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昨天还是热烘烘的，转眼就刮起大风，气温骤降，变得真快。我随着急勿勿下班的人群往家走，老远就看见他就像根电线杆似的杵在那儿，旁边站着他妻子和女儿。“风这么大，回去吧！”“爸爸，我们回家吧！”妻子与女儿都在劝他。“不行，我卖完了就回家！”他坚定地回答。

　　一股风从北刮来，吹得人直晃。他妻子上前一步说：“何必呢？家里有困难，有我在，快收摊回家。”“不，不，不能全部让你承担。我要用这个摊子撑起这个家，每天必须要卖完，要筹措女儿上高中的学费………”他依然很固执。

　　“妈，既然老爸这么坚持，要不，咱俩把这鸡肉卖了?”看样子是个调皮的小姑娘。她皱着的眉头舒展了，露出了笑脸：“好，闺女说了，那说干就干，把白围裙和袖套脱下给我。”

　　这时，风越刮越大，吹得那辆旧的三轮车在微微晃动。“各位叔叔阿姨，又香又嫩的白斩鸡……”清脆悦耳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吸引住了匆忙路过的人们。只见他们夫妻俩正热情地招呼顾客，旁边的小姑娘在唱歌，又有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