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期阅读
当前版: 08版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家乡的松树

  ○ 朱耀照

  山里人,一出生就认识松树。前山后山,高高挺立的基本是松树:粗长的主干上面,枝丫针叶簇簇,四季常青。

  对山里人来说,松树是最好的朋友。

  干燥的松针是很好的引火材料。秋后,松树多的山上,金黄色的松针铺得厚厚的,像地毯一样。年纪较小一点的孩子,往往会拿着竹篮,到近山处用手或竹耙采集一些松针落叶回家。早晨,母亲烧饭,点燃一把松针,就可以将火引向其它柴草,让灶火不熄灭。

  而新鲜的绿色松针也是一个宝。山上摘了一些猕猴桃,硬硬的,还不能吃。拿一些松针来,铺在坛子里面,再将猕猴桃藏在里面。没多久,猕猴桃就会变软,变得香甜。

  松枝当柴也不错。当山上的柴被砍得只剩下几寸长的时候,斫松枝倒是很划算的活。爬上树去,斫一棵树冠大的树,就可凑成一担。

  当然,爬树费力些,尤其是高树。它们下半截包着厚厚的粗糙而开裂的棕色松皮壳。当两手抱紧树干,身体要上去时,双脚会滑下来,或者脚板被挫伤。但到了上部就容易了。那里有以前斫枝条时残留的枯节,可以用手掰、用双脚踩着。终于到树冠了,人可以站在或坐在围成一团的枝条上,轻松一下。一阵风吹来,树冠摇晃着,人像是坐在摇篮里一样。如是炎热的夏天,在凉爽的高风中,就非常痛快。

  休息好了,就从背后的柴刀匣中抽出柴刀,开始蹂躏这棵友好的树了。一下、两下……松枝断了下来,白色的伤口在阳光下闪烁。而那伐松枝的坎坎声,清脆而响亮,能传得很远,很远。爬树不易,所以松枝砍得很干净。除了最上面三或四围的松枝,其余都斫个干净。像一个理发师,侍弄一个留几个月长发的顾客,理好后觉得还太长,又理了一边。这一下,松树好看极了。头变成尖尖小小,与粗大的树干很不相称。如果它有知觉,能找镜子,非一头撞死不可。

  被斫下来松枝,沉重,挑不了多少。人们都会抡起柴刀,删除水分较多的一些针叶嫩枝以及青褐色的松果。然后将细枝斫顺打捆挑回家。

  松枝是极耐燃烧的柴,越老越耐烧。有的还有松脂,烧起来火头很旺。而且,用松木炭烤火,很是保温。

  至于松树主干,很少有人会去砍。那时大队禁止,偷砍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人发现。但万事没有绝对。

  小时读陈毅很美的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感到松树很顽强,有跟逆境搏斗的能力。但到后来,我就发现,松树是最不堪重压的树。冬天下一场厚雪,就会有很多松树断头。而只剩下光干的松树,不会再抽出绿色的松针来。最后,只能慢慢失水干枯,死去。

  对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原因应该是密密的松针最能沾雪,松枝最能聚雪,而且不易融化。而接近树冠的树干恰好是最嫩最脆弱的。一旦到了支撑的极限,就连同整个树冠一起,断裂开来。

  这种去了头松树,被成为“雪压树”。大队出于人性的考虑,不再严格禁止对它们的砍伐。更何况在数九寒天上山的,除了没柴草过冬的,还有谁呢?

  雪压树以及成不了木材的松树,如有疮疤的或驼背成不像样子,往往用来当柴火烧。比大碗口还粗的,先用锯子锯成两尺左右长的,再用斧子劈成四块,然后有规律地堆放在屋檐下。到了打年糕或做宴席需要大量的木材时,就拿来烧。那时在炉灶里塞两三块,就能烧好长一段时间。

  劈松柴是非常有趣的。有的松木纹理非常直。将它们劈开非常容易。如是在山上烂了很长时间,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发现松木虫,黑的头,白白的身子,说是大补身体的。我曾看到邻居在劈柴时,将一只在爬的虫捡起来,塞进嘴里。

  当然,可以做木材的松树是舍不得当柴烧的。

  往往松树越大,用处越多。那时造一间房屋,用的大木料,如梁子和柱子,基本是松木。用锯子加工成的松木板,用途也很广泛。可用来做二楼的楼板,做隔间的木墙,还可以做储粮的仓柜、藏衣服的柜子等等。所以,那时,一户人家要造房子,大队里往往会分给他一些松树,让他砍伐。

  虽然现在烧饭用了燃气灶,造房子用了钢筋水泥,做家具用了复合板,人们使用松木的地方少了,但我们不能辜负这人类的朋友。正像陶铸所说的,松树不但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还具有乐观精神……

  如今,行走在山间,望着与白云嬉戏的松树,我的心里会产生无限的宽慰。

上一篇    下一篇
 
     标题导航
   第01版:一版要闻
   第02版:要闻
   第03版:要闻
   第04版:公益
   第05版:深度
   第06版:综合
   第07版:区县
   第08版:副刊
早樱
母亲的家长会
春语啁啾(国画)
家乡的松树
谷香民宿
河上“画”工
屠夫的“生意经”
艳夺天下春(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