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詹政伟
出神时总是专注的
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去往四季花园餐厅,到处都在修路,修筑更新、更宽、更通畅的路。在建设银行总部拐角处,一个女人驻脚等在那里, 微皱着眉头,出租车司机按了几下喇叭,但女人不响,司机摇下车窗,冲她挥手,喊,那女人还是不响。司机骂了一声,神经病。女人依然浑然不觉,灵魂出窍一般。
是的,没人知道那女人在想什么。
太多的嘈杂,掩盖了太多的真实,注定会让我们彼此都感到不适。
笨功夫
小草做的菜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
小草是我的老婆,刚刚退休。还没退休前,她就放出豪言来,等退休了,好好研究菜谱,一定要把我喂胖。我笑笑。她的脾性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可能是我的笑容惹怒了她,她暗暗地学着做菜,把菜谱摊在桌上,把小红书打开,琢磨每一个步骤。
每每看她笨拙的样子,我都担心,她会半途而废。但她咬咬牙坚持下来了。她不断地摸索,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她的认真叫我对她刮目相看。
我于是明白了,好东西基本上都是聪明人花笨功夫做出来的。因为用心,用力,用情,再加了人的味道,那味道想不好也就难了。
做菜如此,其他的,不亦是如此?!
麻雀的道义
我常常为麻雀的死而暗暗垂泪,与此同时,我也会被它们告别世界的方式所折服,因为你看不到正常死亡的麻雀的踪影,你能看到的只是遭受外力挤压而夭折的麻雀。
寿终正寝的麻雀通常都会走到某一个角落,不打扰这个世界。活着,为人类歌唱,死了,就为自己歌唱。
放逐在天际
这些天,那些天,这么多天,那么多天,途中总是暴雨如注,行车时雨刮器根本派不了用场,都说盛夏日,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时候,你能做的,就是靠边停车,把双跳灯打开,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为别人的安危。
耳朵一下子变得出乎寻常的灵敏起来,一次又一次的电闪雷鸣,都让你心跳加速,可你听到的除了嘈杂还是嘈杂,你好像被放逐在天际了。
那时候,你可能什么都不想,你只是那么孤呆地坐着,巴望着雨能小一点,再小一点;那时候的你,有多专心就有多专心,所谓的全神贯注,也不过如此吧。
发呆的时候,常常是情不自禁的时候。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境界里
跑步鞋鞋尖部分脱胶,去找小皮匠修,第一天去不在,说旅游去了,第二天去,店员让我上楼去问一下。沿着木楼梯旋转向上,师傅在,正在玩游戏。我发现我的鞋搁在台面上,显见得还没修。我叹一声,还没修啊。见我如此说,师傅腼腆一笑,解释说手头上正忙,赶紧修。他边修鞋边玩游戏,心思更多是在游戏上。十分钟后,他把鞋修好了。
师傅二十岁左右,把鞋端过来时问,你玩游戏么?答:不玩。
师傅于是一脸的不屑,把脸别开了。
我疑惑,说与朋友听,一朋友乐了,说这小皮匠厉害,他玩游戏也是在挣钱,不会比修鞋挣得少。这是一个新行当。
少年偶像
碎花长袖的身影依然在眼前晃,那是我的邻居东阳美女施小姐。
一条小小的酒甏弄,孕育了我的生命和整个成长过程,从六岁起,一直到十九岁。在那段时间里,我和草木鸟兽打交道,努力学习热爱生活的种种技能,懂得怎么与油盐酱醋平衡协调,当然,更多的举动是:与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共呼吸,同命运。
后来,我无比骄傲地一次又一次对人说,我崇拜我自己。我发现自己身上有着别人所没有的气质和品质,连长我六七岁的施小姐也爱跟在我的身后问这问那,好像我是她的大哥似的。
这一切,都是苦难带给我的,那里有着教科书上所没有的许许多多的东西。我六岁那年,父母被迫分居两地,而我在第三地与长我六十七岁的奶奶一起生活。
我后来选择写作,多半与少年时的经历有关。我觉得不把我这个少年偶像写出来,那就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