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敏
买了一双鞋,黑色,是秋冬的舞蹈鞋。还未穿过,但看上去高贵,摸上去柔软,质量应该不错。前几天穿的是一双白色的舞蹈鞋,低跟、襻扣,圆头。有点土,但穿起来舒服。其实,鞋柜里还有两双,一双是白底绿色的,一双是红色的,都不曾穿过。至于穿旧穿废被我扔掉的舞鞋,则不知有多少双了。
我喜欢舞鞋,不只是因为它走路方便。我不会开车,上班一般由老公捎带。“一般”之外,或骑车或走路,因此需要一双结实实用的鞋。而平时因为经常抛头露面参加一些活动,穿在脚上的鞋,不能太那个,需要几分典雅。综合两种,舞鞋比较适合我的选择。
潜意识喜欢舞鞋的原因是什么呢?是怀念那段在大学校园里踩着鼓点旋转的飞扬的青春,还是留恋无忧无虑的散漫时光?那段时间里,我梳着一条粗而长的麻花辫,脸上永远浮着两块天然的少女红,浑身上下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在青青校园里,我读书、写作,编团刊。晚上,经常去附近各大高校舞厅跳舞。去得最多的,是旁边的浙江水产学院。水产学院里的学生几乎全是男生,女生估计不会超过10个,因此特别欢迎我们女生。每个星期三晚上,水产学院简易的餐厅里,一个大音响、几串闪烁的霓虹灯便是舞场的所有背景。或笨拙或娴熟的脚步,摩擦着油腻腻的地面,青春的荷尔蒙盛开在或低沉或轻快的舞曲里,两块钱的门票能消耗一个晚上。记忆里,放得最多的是《爱拼才会赢》《哭砂》,是沉稳的中四。最后放的,一定是轻快的《蓝色的多瑙河》。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女同学虹教会了我简单的舞步。然后,在踩了无数男女同学、或认识或不认识的舞伴的脚背后,我学会了快三。再然后,我经常扮作男伴,与室友们在附近院校里轻舞飞扬。
我喜欢跳舞。即使在毕业数年后,我仍旧没有丢掉这个爱好,教会了学校的一个女同事,在小镇滑腻的瓷砖地面上尽情旋转。我不会开车,坐车会晕。初上大学时,坐个几分钟的公交,我也会蹲在角落里晕车呕吐。但是对于这样的旋转,我既不怯也不晕,能够在第一支舞曲开始旋转到曲终。我特别喜欢《蓝色的多瑙河》。作曲家小约翰·斯特劳斯用他天才的想象力,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多瑙河畔,人们陶醉在大自然美景中翩翩起舞的场景。那明快的旋律如多瑙河的水流一样,汩汩流淌。“春天来了,大地在欢唱”,我的心情,也随着圆舞曲在高蹈。
在绿色的海洋里,我希望穿着绿舞鞋,在旷野里旋转。在扬起的裙袂里,风在千娇百媚地游走,黄莺在枝梢上婉转,小草在田间欢歌。春天没有辜负人们的盛情,她翩然而至,随着我们的脚步,笑盈盈地飞舞。在萧瑟的金秋里,我希望穿着黑舞鞋,在街头翩跹。银杏叶在我们的脚下,旋转起一轮又一轮的漩涡,好像无数金色的舞蝶,扑闪起双翼。行道树上,落下一片枯叶,卷进我们的裙袂里,像藏进一个金色的季节。在白皑皑的世界里,我希望穿着红舞鞋,将柔软的白雪踩出一汪汪亮晶晶的水洼。在旋转的世界里,没有一个季节是多余的。就像日子,没有一个是单调枯燥的。
我穿坏了几双舞鞋,但没有一次酣畅淋漓地在街边、在旷野里旋转过。但有时候,在无人的旷野里,看着天边的流岚、苍翠的竹海,我会忍不住打转,就像对远去的青春,来个轻轻的问候:你还快乐吗?
秋天来了,一定会有一次盛开的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