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金梅
一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那年夏天,我大学毕业背着简单的行囊,来到东部水乡的一所中学报到。可是,一脚跨进那间即将属于我的宿舍时,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房间面积不算小,有十七八个平方,用几块薄薄的木板隔成了里外两间。地上一片狼籍。木头楼板,人一踩上去,咚咚作响,而且似乎还有点摇摇晃晃的感觉。据说学校为了照顾我们几个新分来的大学生,这个房间还是特意让别的老师腾出来的。在同伴的帮助下,清理了“现场”,房间算是个安顿下来的地方了。
初来乍到,这边的老师都不熟悉,只能在善意的微笑里默默地辨析着每张陌生的面孔,彼此间自然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吃好晚饭,我们一起分来的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天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忙碌了一天,确实比较累了,也顾不得计较房间的简陋,倒头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被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吵醒,可一打开灯,声音即刻消失。下床在房间里找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继续熄灯睡觉。过不了多久,声音重又响起,万籁俱寂时分,声音越发清晰刺耳。我浑身满是鸡皮疙瘩,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索性用毯子蒙住头,生死由命,随它去吧。
唏唏——嗦嗦——,声音依然响个不停,而且渐渐地由房顶向下移动,慢慢地移到了外间了,这可怎么办啊?一时火起,我索性打开灯,下床向外间走去。
或许我速度比较快的缘故,这次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老鼠!老鼠我倒不怕。一看到我,它赶忙溜之大吉。哈欠连天中又熄灯睡觉,但过不了多久,再一次被它吵醒,而且,这家伙胆大包天,居然又到了里间,跳到靠窗的写字台上,不停地嗅着桌上的物品。
此时,一脉淡淡的月光照在桌上,老鼠圆圆的小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不时地朝我这边张望,好像在向我挑战似的。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任老鼠去闹吧,或许这原本就是它的地盘,对它而言,我可能是一个可恶的入侵者。
睡意全无,我索性坐了起来,倚着床头,静静凝望起窗外皎洁的月光……
二
我任初一过渡班的班主任。校长将这四十个名单交给我时表情很凝重,我当然能读懂那份无声的期望。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好好干的。
学生们很欢迎我的到来。课上,他们听得那么认真;上完了课上的内容后,我会给他们讲很多生动的故事,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每次他们都听得很入迷。望着一双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刚来时的不快渐渐淡去,每天,我过得忙碌而充实。
到校后没多久,有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学校年轻老师多,此时大家彼此已熟悉,他们为我举行生日聚餐。那晚,我稍喝了一点酒,脸红彤彤的,笑意一直写在上面……对于这个朴素的小镇,早已有了份莫名的亲近。
第二天,当我像往常一样捧着教本推门进教室时,赫然发现桌上放着两个大蛋糕。看着我惊讶的样子,学生们都开心地笑了,一张张脸犹如朵朵灿烂的花朵。有几个胆大的走上讲台,把他们自己制作的生日贺卡塞到了我的手上,教室里祝福声此起彼伏,我忙不迭地说着“谢谢”,眼里盈满了幸福的泪花。
事后,有学生偷偷告诉我,是班里一个同学在前一天晚上,无意中听另一位老师说起了我生日的事,第二天告诉班里同学,然后班干部利用早自修前的时间去买了蛋糕。
这件事虽已过去多年,但依然记忆犹新。每当遇到烦忧的时候,想起它,那四十双明亮的眼睛一直在我脑海里闪现,给予我无尽的光明和力量。
三
在小镇的日子里, 课余时间,除了看书备课外,我还喜欢去散步。
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小桥、流水,沿河是一排排的民房,一条小河横穿,把整个镇分成了南北两半,河水平静而清澈,如一条绿盈盈的飘带,使小镇平添了一份细腻雅致。
枫桥(音)横跨在小河上,像一只大手牵起了南北两岸。在经历了几十年岁月的风霜后,枫桥显得苍老而古朴,大块石头砌成的桥面上,已长了很多绿草,一到秋天,枯草在秋风中瑟瑟,别有一番情趣。
那时,枫桥一带还是全镇的集贸中心。一大早,就会有很多的农民挑着蔬菜水果来出售,早市时间一般不长,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买卖就宣告成功了。卖完了农产品的农民很快会回家,有太多的农活还在等着他们。
喧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只有周围几家茶馆里,还有几个老人端着茶杯,边喝边聊,其乐无穷。这时,小镇又回复到原先的平静,
桥下的河水依然在静静地流淌,间或有一两只小船划过,发出悦耳的欸乃声。
晚饭后沿着学校往西走,慢慢穿过枫桥,然后往北,走过一片民房后,出现在眼前的便是满眼的绿色。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远远望去,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最美的当是油菜花开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嫩黄映入眼帘,心中感受到的是一份怦然心动。大自然像一位天才画家,它把四季的颜色调得那样和谐美丽,田野的风光美不胜收。
后来因工作调动,我离开了小镇。虽一别已是数年,然而往事如歌,它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分悄悄走进梦中。在小镇生活的八年,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它留守了一份梦中最温馨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