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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酒三田漾

  ○ 杨静龙

  沿河一长溜村舍,约略五六十栋,大多是两层楼,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

  村妇们三三两两,在河埠头洗东西。几只鸭子浮在河面上,看见远处漂来的一蓬水草,嘎嘎欢叫起来。河水不清不浊,冬日暖阳下微波粼粼。

  在小河与屋子中间,是连成一片的水泥地,宽七八米,从村东连到村西,说是村道,是晒谷场,也是各家门前院子。

  朋友潘君抱着一坛土烧酒,吭哧吭哧从农户家里出来,我连忙上前,帮着一起抬,同行的谢君、黄君见状过来搭手,几个人七手八脚抬上车去。一大坛的酒,坛口用水泥封着,土坛子滑不溜秋的,我一个人应该是搬不动的,谢黄两位小说虽然写得好,力气和我也差不多,潘君长我们几岁,力气却大我们几分,勉强能一个人扛着走几步。

  潘君是一位热心肠报人,听说我要买土烧酒,就带我们几人来到他老家三田漾。那是一个水乡小村,在湖城东北三十里外,稻田,河港,炊烟,冷清的村庄略显落寞,远处的工业园区欣欣向荣,构成一幅现代江南农村的奇特景象。

  放好了酒,撒一圈香烟,点上,和村民们聊起来。

  一个有酒的村庄,自然是有话题的。

  潘君的姐夫站在一群人当中,我说:“去年买酒,你请我们吃饭,喝的是你家酿的土酒,存放了三年,口味可不比五粮液差。”

  潘君的姐夫笑笑,未等他回答,潘君先说了:“那当然,我们这是正宗的三粮液呢。”

  潘君在老家上小学中学,下田插秧割稻,农活样样拿得起,又因写得一手好文章,得到大队公社两级领导赏识,干过类似于文书的工作,后来考上师范学校离开。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总是让人追忆感慨。潘君对他的家乡怀有深情,每每提起三田漾,总是加一个前缀词:我们。

  “我们三田漾的三粮液,真不比五粮液差呢……”潘君的口气中满是自豪。

  旁边的村民解释道:“土酒的原料是高粱、小麦和稻谷,所以叫三粮液。”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一幅画面在笑声中浮现在我眼前。晒谷场上,高高竖着几台洋铁皮做的酿酒炉子,村民们坐在炉前矮脚凳子上,往炉膛里添着柴火。炉子上端是发了酵的高粱、小麦和稻谷,热气腾腾,发酵的粮食蒸熟后的甜香味扑面而来。一根细细的软管子从炉底一端伸出,下方是一只收口很小的大肚子酒坛。一汪清流从管子里淌出,淅淅沥沥,落入坛里,纯粮酒特有的迷人芳香随之四处飘散。秋风习习,酒香阵阵……

  那是去年秋天我来三田漾买酒时看到的一幕,今年却没有看到村民们在自家门口土法酿酒的场景,也许是过了时节,也许是因为疫情,我没有问。

  “你们也种高粱吗?”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江南农村多种水稻,小麦也偶有种植,但种高粱的并不多见。村民们却给了我肯定的回答,说,我们也种高粱,种高粱就是为了酿酒。

  看起来,三田漾人酿酒已经有了情怀,他们醇造的三粮液除了自己喝,逢年过节作为“好东西”送亲朋好友,还成了赚钱致富的路径,虽然价格定得很低,还是有些利润的。而对于爱酒的城里人来说,开车到郊外乡下买一坛两坛土酒,其实形式已经远远大于内容,乡愁超过了酒香,可谓“沽酒客来风亦醉,卖花人去路还香”。

  潘君老父亲今年九十多岁了,身体却是十分硬朗,独自住在三田漾的老屋里。

  当我们走进这栋五进深的狭长老屋时,老人正手脚麻利地剁着一条新鲜的鲢鱼,灶头上放着几只酒瓶。我想老人肯定也是一个爱酒之人,一问,果然平时喜欢喝一盅。

  车子在浓浓的酒香中驶离三田漾,经过邻村一排粉墙黛瓦的村舍时,谢君指着其中一间说:“诺,那就是我家的老房子……”谢君与潘君早年隔漾而居,也是一个喜欢喝几盅的人。黄君打趣道:“三田漾培养了作家报人,也培养了一批酒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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