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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屋,那门,那小弄堂

  ○ 徐而侃

  我不清楚奶奶是何年何月入住这间砖木结构的小屋的,我也不知道父亲是怎样引领母亲跨进这扇全实木的家门的,我也没有考证过这条窄窄细细的小弄堂形成于哪朝哪代,但我知道:那屋、那门、那条小弄堂,是奶奶差不多一辈子的生息地,是父亲的成长地,也是父母亲结下终生姻缘的见证地,当然也是我童年幸福的乐园天地。

  逢时过节,有一种思念,或是一种念想,无法静止,在我眼前,浮现的总会是那屋、那门、那条小弄堂。

  此下,从湖城重返小镇,轻轻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木门上面,有点点虫蛀的孔洞,门角挂着霉丝儿,唯一的户枢,还泛着油亮的光泽。

  我的小女孩儿,正使劲扒拉着门前那遮挡小弄堂风尘或雨水的木栅栏,欢快地对着打开门对我说:“爸爸,快让我进去呀!”门后的屋子里,是女孩的太婆、奶奶、妈妈正围在四方木桌上剥捏着虾仁,而小女孩已满头霜白的爷爷则站在她那娇小的身后慈祥地笑着。

  这已成惯例了。每一个节假日,我们全家都会按时点卯般地回到这曾经的小镇,这条小弄堂,这间小屋子,敲开这扇陈旧的木门,来看望已经成为太婆的老人,我最亲爱的奶奶。

  女儿现在二十九个月,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记忆,她知道弄堂后有天井,弄堂里面住着太婆。

  我笑着逗女儿:“你是不是走错了呀?这里是我家呀。”

  女儿抬起头,眉眼笑得弯成了一道月牙儿:“这里是萌萌的家。”

  望着女儿跟我幼时九分相似的眉眼,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儿时。年少调皮的我,每次闯了祸,都会在这条小弄堂里撒丫子跑,然后从住在小弄堂里的邻居爷爷奶奶们家的前后门里躲进串出,奶奶则拿着尺子在后面撵追着我。邻居的爷爷奶奶们或是笑呵呵地看着我如一阵风般地穿堂过室,或是劝着奶奶:“算了,算了,小把戏还小”;亦或是“幸灾乐祸”地调侃:“呦,侃侃,又惹你奶奶生气啦?”

  也曾被奶奶撵上,她拿着尺子打屁屁,但舍不得下狠手,打在屁屁上跟挠痒痒一般。我一边挨打,还一边笑,嘴里故意“哎呦,哎呦”地直叫唤。但年龄再大些后,奶奶便难追上我了。有时候惹得她真生气了,她就会把门给关上,门前拦上木栅栏,不让我进门。我则会扒拉着木栅栏向奶奶求饶:“奶奶,奶奶,快开门。我错了,让我回家。”

  在我眼里这条小弄堂,就像是我儿时的留声机,那屋子就像是留声机上的唱片,而那一扇门就像是一根唱针,它唱的是我儿时的回忆,说的是我童年的故事——

  时光轮转到夏天夜晚,奶奶会抱着我坐在竹椅子上,看着小弄堂里黄石壁上绿莹莹的萤火虫,吹着弄堂里面轻柔的风;下雨的时候,我会打开门,隔着木栅栏坐在门前看屋檐潺潺流下的水帘拍打在小弄堂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每次我和邻居小朋友们追跑打闹,陈旧的木门就成了我阻拦小伙伴们抓到我的一座很难逾越的“城墙”,玩累了就回到屋里抱着四方木桌上的黄铜茶壶“咕咚咕咚”将薄荷凉茶喝它个饱……

  蓦然回首,如今奶奶已经伛偻了脊背,迈进门堂的身躯多了一些踉跄,门口带着孙女的父亲也已是白发满头。而左邻右舍现已经是十室九空的了,似是这台留声机已唱到了终章。我和父亲曾劝过奶奶,跟我们一起回到我们湖城的新家,但奶奶总是摇头说:“这儿我熟悉,走得开。到了别的地方我都不认识了。”

  我正准备移开栅栏却正迎上父亲的目光,他正拿着手机拍下了女儿扒在栅栏上欢笑的瞬间,眼神里也是充满了无限的感慨。是啊,这里不仅有我童年的记忆,还有更多父亲成长的记忆。而我们一家每年时不时地回到这里,恐也是因留恋这条小弄堂、这间破旧的小屋子、这扇饱经风霜的老木门,当然也更放不下一直倔强坚持住在这里的奶奶!而奶奶的不愿离开,恐怕不仅是因为舍不得这陪伴她大半辈子的那条小弄堂、那间小屋子,还有那一扇迎来送往许多人的小木门,更多的是守住我和父亲的念想,能让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看这个曾经记忆里无比温馨和谐的家。

  “爸爸,让我进来,萌萌要回家了。”甜甜糯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而父亲也在听到“家”这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光彩。我笑着移开门前的木栅栏,站在小弄堂里的父亲一把抱起孙女儿,高兴地走进这间全家老小的人生驿站的小屋子——

  “我们又回到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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