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健梅
一阵风刮过,村庄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家的鱼塘周六要开捕。
鱼塘占地一亩,塘深2.8米,水面波澜不惊。这个鱼塘是我家儿子承包的,主要用于青虾暂养池的排水,常有些不安生的虾儿天生就是撑杆跳运动员,“嗖”地飞出筐子跃进池子最后被冲进鱼塘。既是鱼塘,当然也要利益最大化,在春天时采购了一些鱼苗放养其中,有青、草、鲢、鳙四大家鱼,还有汪刺、鲫鱼、泥鳅、甲鱼等小玩意。
活在水乡真好哇,春风一吹,就有眼福了,瞧,鱼塘边的陆生水生植物长得水灵灵绿油油的,霏霏的时雨一阵一阵的,霭霭的停云一簇一簇的。你想到吃鱼,网兜一放,就有口福了。在水草茂盛的鱼塘里悄悄地放地笼,待它缓缓沉下水面,将竹竿妥妥地插入泥中,用水草密实地掩盖好,整个晚上都兴奋到睡不着。翌日晨光乍现,就迫不及待地去起渔获,哟嗬哟嗬,拉网的手都激动地在抖,有举着大螯的小龙虾,有活蹦乱跳的小鱼,有沉默的螺蛳,还有乱爬乱撞的螃蟹和嘴巴翘翘的白条,小鱼重新丢进塘里,余下的中午就着青红辣椒和咸菜大火爆炒,鲜到掉眉毛。
鱼儿喂什么就吃什么,虾塘里起出来的浮萍、伊乐藻、水葫芦等水草一并倾入池塘,一塘静水盘活了,立马热闹成一个集市,竖起耳朵能听见它们咯吱咯吱进食的声音。过一个冬天,鱼儿肯定肥得很了。
那天下午抽水机开始工作,第二天一早,塘里的水抽得差不离了。水浅搁滩,鱼塘炸锅了,大鱼扭来扭去,小鱼窜东窜西,它们惊惧,感到世界末日来临一般。六七只长脚鹭鸶候在鱼塘四周起起落落,伺机抢得口粮。
又有一阵风刮过,村里的男人和女人纷纷拿着家什闻风而动,等着清塘。立时,叽叽呱呱,塘边仿佛囤了五百只鸭子。
我家先生、儿子和前来帮忙的村民小组长,一人一兜,眼疾手快,一条条大鱼挣扎着入筐,塘边发出一阵阵喝彩,乡亲们七手八脚帮着将鱼抬去倒进隔壁虾塘的围网里。
乡里的风俗,东家捕完鱼,小杂鱼就任由乡亲们拾取。儿子大喊一声:“可以清塘啦!”他将将爬上塘堤,又被热情的吃鱼群众挤下了鱼塘。
污泥四溅,笑声乱飞。大伙儿用勤劳的双手在淤泥中将鱼塘清了一遍又一遍。与别家的塘不同,养虾人的塘里虾子不少,有人一边摸虾一边已在讨论是油爆好还是氽水好?
我么,这种热情高涨的事情是万万不会错过滴。全副武装挤进鱼塘,然后,然后,然后我就定在那儿,淤泥紧紧地抱着我的腿,越陷越深,拔呀拔呀拔不出!我提着一只大桶,用尽吃奶的力气,清到了两只河蚌,一条小鱼,三只虾。然,我的腿脚陷在泥里,一步不曾挪动,塘上塘下的乡亲们喜滋滋地看着城里人的笑话,我估摸着“小程的妈清塘”这件事能在村上传个三五回。
中午时分,有个没赶上清塘的邻居来要鱼,说明天毛脚女婿要上门,老婆想做爆鱼,儿子从塘里抓了条大鱼给他,他提溜着新鲜的鱼儿眉开眼笑地回去了。下午闲时,儿子给每户邻居都送了一条大鱼。
村庄里又一阵风刮过,飘散着浓浓的鱼香。此时,我正瞧着吃鱼的人家回送来的本鸡蛋和蔬菜发呆,一堆一堆的,十天半月都吃不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