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振荣

　　锁和钥匙，这都是人生活机器中不可或缺的关键元器件。就说钥匙吧，一个或者一串钥匙，远非一段金属片那么单纯，从某种意义上对于人们来说，钥匙就是家，就是主权，就是亲情。

　　我也有过脖子上挂钥匙的美好回忆。小时候上学去，母亲常常会把挂在墙上的钥匙取下来挂在我的颈上，那是用一根红头绳穿着的。母亲说，等会儿放学了，我如果不在家，你就自己开门吧。那红头绳钥匙冬天挂到颈上凉飕飕的，因为走出家门迎面扑来的是西北风；在学校里上过体育课，满头大汗，自然也是满颈汗水，浸润了红线，竟把我稚嫩的头颈染出了一路深深的红线痕。如果数九寒冬放学了，我把钥匙伸进锁孔，扭一下，打开的便是温暖的家，那时没有空调，但空气却是暖乎乎的，还弥漫着些许烟火气，八仙桌上早已摆好热腾腾的饭菜；大伏炎天的暑假，我在太阳底下和小伙伴们玩够了，开锁进门，那时没有电扇，家里却是凉悠悠的，有时台罩下静静地竖立一瓤瓤红红的西瓜，有时桌上是盛放着温开水的大碗。小孩子家喜好痛快，温开水不够解渴，有时甚至忍不住往水缸里舀冷水喝。母亲不止一次跟我讲过一个古老的故事，劝我：太热时突然大口喝凉水，会喝坏肚子的。

　　过去话及思想工作，常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就两性关系说，用锁和钥匙来比喻十分贴切：男人就是钥匙，女人就是锁。不同的男人就是不同的钥匙，不同的女人就是不同的锁；男女关系就是钥匙跟锁的关系：钥匙要去开锁，锁要被钥匙开启。有一句软绵绵的话：“你这把钥匙可以打开通往我心锁上的门，我这把锁终生等你来打开！”

　　不过说钥匙表示主权，那也是题中之义。在媒体上，不止一次看到、听到过某位领导人到某个外国的城市访问，该城市的市长在某个庄重的仪式上把象征城市的钥匙挂在领导人的脖子上，这就意味着这位领导人成为了该城市的荣誉市民。可见钥匙代表着主权是有充分理由和根据的。大到国家、城市，小到一个家，如果主人把自家的大门钥匙交给你，本身就是一种崇高的信任和托付。曾经听一位在环卫所工作的朋友说过，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环卫工人和工作区居民家庭有一种充分信任的互动。那时家家户户用的都是马桶、痰盂，环卫工人大清早就要挨家挨户地“倒马桶”。这个工作时段，人们大多正在呼呼大睡，为了互不影响，当事居民往往会特地给“倒马桶”阿姨叔叔配一把大门钥匙。那位环卫朋友深情地对我说，我每天腰间挂着的钥匙有多重？这钥匙的重量就是居民对我们信任的份量。

　　钥匙里更有千金难买的亲情。十多年前，妻子旧病复发，为了最大限度地不影响她的休息，我和妻子商定给离家较近的小姨子都配了一把大门钥匙。那时，我基本上只能专注于护理沉疴在身的妻子，像上农贸市场买菜甚至烧菜、去中西医结合医院处方续药那些费时费力的事情，凭一把钥匙就拜托小姨子了。处方续药有时要排很长的队，需要化上一两个小时，这份又累又耗时的“苦差事”最终都落到了办事利索果断的小姨子肩上，她从无半句怨言。亲情带来的温馨和便利举不胜举。我往返桐乡南浔，自有妹妹帮我置办好当天的菜肴和其它物品，回浔时不但为我买好了野弯转和绣花锦，还为我打开窗户“通气”；忌日（妻子父母）和年节的所有事务全由妹妹包办。我返回桐乡当天早晨洗晒的衣裤，收纳是大姨子的“分内事”。家里的抽水马桶坏了，水漏个不停，只要跟弟弟说一声，我尽可放心出门甚至去桐乡。一次由于抽水马桶漏水使我损失数百元的水费，以后我就委托大姨子夫妇在我离开南浔家后帮我进行安全检查，液化气和水管阀门是否关闭。内卫的浴霸坏了，红外线灯泡不亮了，我告知大连襟，等我一个多月后返浔，发现浴霸已经修好，看得出来，大姨子还为修理进行了“保驾护航”。一次几位初中同窗聚会，我准备每人（户）送一份南浔土特产的礼盒，味丰堂餐馆又离家比较远，没有代步工具，于是跟小连襟商量由他操办，第二天午后，我回到家，发现一排礼盒已整整齐齐地排放在客厅墙的一侧，隔天中午他还帮我送达目的地。亲人们事无巨细的关照和帮助使我及时走出了失去爱妻的心理阴影，更不用说现在我们之间多么深厚的亲情了。由于我家和大小姨子家同在一个小区地块，我们门钥匙互换，谁都不用担心有忘带钥匙的烦恼。

　　钥匙，承载的内容和情感太多太多；钥匙，给人的联想丰富且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