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邵宝健
菰城的钱恩渊先生在即将退休之际,决定利用积存的假期和夫人来个江南游。首选普陀山。不日成行。夫妻俩在宁波宿了一晚,翌日上午8时许抵达目的地。几经取舍,在毗邻景区的一幢农家客栈住了下来。客房很宽敞,设施也齐全,价格以及卫生状况也很满意。虽说计划要在这佛教圣地游览两天,时间宽余,但钱先生办妥住宿手续,放下行李,茶也来不及喝一口,马上招呼妻子上山。
来之前,夫妻俩是备了功课的,知道普陀山有三寺、三宝、三石、三洞,还有十二景,什么莲洋午渡、梅湾春晓、磐陀夕照、莲池夜月、朝阳涌日等等。钱先生对磐陀石、心字石、二龟听法石情有独钟,而钱夫人对普济禅寺、法雨禅寺和慧济禅寺,心仪已久。这不矛盾,反正到了那边,好景点一个都不能漏掉。他俩还在途中大致规划了一下游略。
“急什么,歇一歇再说,有的是时间。”钱师母笑嗔道。
“那好吧。”钱恩渊就沏上一杯茶,向窗户那头走去。依窗是钱先生文雅的习惯。
移开纱窗,只见偌大的窗台上摆着七八盆花卉。其中有一盆叶子繁茂的茉莉,一盆叶子也很茂盛的月季,还有几种是玉树、榕树盆景之类。钱先生的眉睫闪动了一下,暗忖:“怎么都没有花?”不是没有花,而是茉莉和月季枝头上的花都是蓓蕾,密密匝匝的白色的、粉红色的,呈含苞待放之势。他就有了联想。他供职一家研究所,专事茶文化研究的。工作不算没成果,相比较成果也不算大。特别是已经省社科立项的一本学术融生活哲理、书名为《茶与当下》的长篇随笔,临到退休了,还只完成三分之二。这样的联想,使他的神情变得心事重重,而钱师母却浑然不觉。
就这样出门了。普济寺、百步阁、紫竹林、入三摩地……一路看来,一路感叹这里的景色佳,空气纯净。“可以说是妙不可言。”钱先生不断重复这句话。
夫妻俩的游兴特高,钱先生尤甚。每每到了一处绝佳处,他会口中念念有词。难怪嘛,钱先生是文化人,肚子有墨水。不知为什么,在他一声叹吁后,眸子里会瞬间映出略显凝重的惘然。“也许是有点累了。”钱师母见这情形,也没往心里去细想。
真的有点累了,夫妻俩打算先将第一天的游程告一段落。在黄昏时辰,他俩乘专线公交车回返,甚感便捷。
回客栈后,还未等藤椅坐稳,钱恩渊先生又朝窗台那边靠近。习惯成自然嘛。
他依窗朝那几盆花卉凝视,眼睛顿然发亮。那盆硕大的茉莉,大部分的蓓蕾都开放了,雪白雪白的一丛丛,而那盆月季,花朵也大多绽开了,肥硕的花瓣撑得很挺,一朵又一朵,酷似撑起了粉红色的云。也就是大半天的工夫,这窗台上的景观称得上锦上添花。晚霞的回光透进来,把绿叶、开放的花以及尚未绽放的花蕾照得格外精神,香气也一阵阵袭来。也许是初次领略普陀山的神奇和美丽,心情特愉悦,也许是这次依窗的瞬间感悟,他的情绪变得特别灵动。他嘱夫人:“来来,你快来看,这花、这花都开了。”
钱夫人有点悟性,随口说:“噢,我有点明白了,你在山上若有所思、若有所失的样子,原来还惦记着这几盆花呀。老钱,看来,你的运道要来了,这叫花遂人愿。”
老钱闻言,一笑,也不出声。
他背着手,在有限的地盘踏方步,心里头的话就脱口而出:“晚花依然芬芳,晚开的花同样美丽,许多时候我们能邂逅这种风景。”
钱师母一直在旁观察她先生的动态,那番话她听到了,也听懂了,笑道:“好呀,你怎么一下子变成诗人了?!看来,那部《茶与当下》面世,不会太久了。”
“是的,夫人所言正是,谢谢!”钱先生柔情地说。
钱师母催促:“老钱,早点休息吧,明天咱们还要登佛顶山哩。虽说有缆车,但也得有体力支持。”
钱恩渊还在踱步,自语:“晚花也很美……静待花开。”
钱师母:“歇吧,不就是好饭不怕晚嘛,可是晚睡就不一定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