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航

　　我对飘浮在蓝天底下的纸鸢怀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憧憬之情。不过，我此生又的的确确仅放飞过极短暂的片刻时辰的纸鸢。

　　我那放过一会儿纸鸢的经历是在很早以前了。当时年纪比我稍长的贵哥，见我整天尾随在他的屁股后头，看他放纸鸢，看他专心致志，看他精神抖擞，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他说，你把手递过来。我伸出右手。他说，两只手。我捧住了放纸鸢的线板。

　　贵哥的纸鸢俗称六角鸢。所谓“六角鸢”，六只角尖并不突出，仅比圆形多出六个边角，显得不呆板一些而已。纸鸢的造型颇多，比如鲤鱼鸢、蝴蝶鸢、蜈蚣鸢，还有戏剧人物的孙悟空与猪八戒造型等。小孩子自然摆弄不了太过复杂的，充其量只能扎糊简易的六角鸢了。还真别说，手中握住纸鸢线板跟没有握纸鸢线板，其感觉是大不相同的。首先，我心里头不能自抑地擂起了鼓，脸面兴奋得如鸡冠花绽放；其次，纸鸢逗留在蓝天深处，微微晃动，我的手是有反应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与此同时，自己那颗活蹦乱跳的心，像是从身子里跑出来了，顺着纸鸢的线，也飞跃到天空上了。

　　我试着腾出一只手，扯住线头抖了一抖，眼看天上的纸鸢尾巴如同认主人的狗一样随之摇摆了几下，实在是太令人着迷了。

　　现在估计，那天纸鸢的断线，应该跟我的抖动关系不会太大。我一个十一二岁小孩子，力气自然不大，再说我是万分小心翼翼的，抖动的幅度不足尺余。可飞得好端端的纸鸢，确实是在我手中出“事故”的。但见六角形的纸鸢像一张醉鬼的脸东倒西歪，须臾工夫栽了下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白了脸。

　　贵哥火急得直跺脚。

　　断线的纸鸢落在底下的县小校园。贵哥和我撒开腿往县小赶去。寻遍所有角角落落，不见纸鸢踪影。不死心，再爬上纸鸢岩朝下看，发现那只纸鸢搁在屋背的瓦片上。

　　过后有一年的夏夜里，纸鸢岩的岩背上有人吹箫。吹箫者吹了好几个晚上——我脑子里留有月亮、树梢及吹箫者的一幅剪影。我至今不晓得那人为何人，又是缘于何故上纸鸢岩背吹箫的。依稀记得呜呜咽咽的箫声，在小城寂寥的上空飘洒开来。

　　那样的夜晚是美丽的、伤感的。

　　此事本与纸鸢无关，可在我的心里它们是浑然于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