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 湖

　　26年前，我乔迁新居，同每家每户一样，进行了一番装修。

　　由于囊中羞涩，只是做了简单的“改头换面”。过了段时间，水泥师傅出门了，木匠师傅出门了，油漆师傅出门了，毛坯房焕然一新。就在乔迁前两日，内哥来了，当他进门看到素色的装修后，面对起居室里全白的墙壁，说：“太素气了，迁居新房也该讲个喜气，总得要点红颜色，墙上挂幅名人的彩画什么的。”

　　“可我没有呀！”

　　内哥听了后，转身回家，不一会儿，他就拿来了一幅湖州小有名气的画家所绘的彩图立轴《牡丹》。他又帮助爬上梯子，用榔头在墙壁的顶处小心翼翼地敲进一枚铁钉，挂上图画，顷刻，雪白的墙壁上，有了生气和喜气。

　　一晃，20多年过去了。那幅《牡丹》由于长年悬挂，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陈迹斑斑。为了保存好此画，我把画收藏起来，墙壁上又显得空空的。

　　一天，当我擦完桌子、拖好地板，坐在靠椅上休息时，目光停留在四处墙壁上，心里徒然一惊，原先雪白雪白的墙壁，慢慢地有了或大或小的点点斑斑的污渍，那淡红色的是什么？是拍死蚊子留下的血迹；那天花板的四周转角处，一片片的灰色是什么？是长年累月积下的灰尘；那长长曲曲的，犹如地图上标注江河和公路般的游丝状的细纹是什么？是墙面年长日久引起的裂纹；那一小片凹陷的坑，是搬动椅子时，不小心撞的……我曾多次用抹布擦过蚊血，但还是留下了浅浅的血印，我也曾用长长的鸡毛掸帚打扫过灰尘，但还是留下了那抹不去的灰印；我也曾用材料腻子修补过裂纹和凹陷的小坑，但还是能隐约地看到旧痕陈迹。雪白的墙壁就像是古器物一样，表面有了一层“包浆”——20多年来，任凭你平时怎么细心保养，再也不会像最初的光鲜靓丽了。

　　古器物上留下了包浆，能使价值倍增，而房子老旧了，只有掉价的份儿。

　　有一天，内哥来家喝茶，我们聊起居室装修的事，他说：“要彻底像新的一样，除非从头再来一次装修。”

　　我听了，只能摇摇头，说：“谈何容易。你想想，要重新装修，不但要有精力，更要有钱，还有这些物件放在何处？人又居住何处？麻烦得很呢！”

　　“如不重新装修，别无他法，也就只能是这样子。”

　　记得少儿时，有一次，因贪玩而逃学。早晨，背着书包出门，去学校的半途偷偷走过观凤巷、志成路，溜到人民公园去玩耍，看老人下棋，听“龙门阵”。中午时，把书包藏在假山石里，回家吃饭，而后，佯装着又去上学的样子，到公园或街上闲逛。下午，看爱山小学的学生放学了，便背着书包回家。

　　到了第三天，老师见我仍没去学校，找到家来，“西洋景”被戳穿了，家人四处寻找我，后来，在人民公园里被“捉牢”，我像个犯人一样被哥哥押回家，父母亲命我站在墙前思过。那时，愚顽的我面对一尺距离肮脏的墙壁，不仅不思悔改，相反，游目看着墙壁上的斑斑点点，条条块块，小脑瓜里尽是些天马行空，幻想着各种各样的奇景幻境……

　　此刻，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墙壁，心里又突然想到，这墙壁的变化，不也像人一样吗？当一个婴儿从娘胎里出来，他（她）本是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天真无邪，心地善良、纯洁，就像雪白的墙壁一样，没有一点瑕疵。后来，慢慢地长大后步入社会，缤纷复杂，自己就会主动或是被动地，在心里滋长起许多的想法、观念，烙下了现实生活中的痕迹，形成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就像是雪白的墙壁上，留下的斑斑点点。

　　墙壁脏了，可以重新刷白干净，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在心灵的墙壁上，留下的斑斑点点，是无法抹去的。

　　面壁思过。望着墙壁，我心无旁骛静静地回忆自己走过的人生旅途，像电影一样，播放着储藏在脑海中或深或浅的种种片断，“真善美”“假丑恶”，林林总总，感喟无限。转过身，回望自己走过的人生之路，检点着自己的不足，我将重新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