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祥
苏轼写有《和孙同年卞山龙洞祷晴》一诗。全诗云:“吴兴连月雨,釜甑生鱼蛙。往问卞山龙,曷不安厥家。梯空上巉绝,俯视惊谽谺。神井涌云盖,阴崖垂藓花。交流百道泉,赴谷走群蛇。不知落何处,隐隐如缫车。我来叩石户,飞鼠翻白鸦。寄语洞中龙,睡味岂不嘉。雨师少弭节,雷师亦停挝。积水得反壑,稻苗出泥沙。农夫免菜色,龙亦饱豚豭。看君拥黄紬,高卧放晚衙。”此诗根据孔凡礼先生著作《苏轼年谱》载,是苏轼为湖州知州时所作。那么这首诗题目中的所谓“孙同年”是何人呢?
以前,很多著作倾向是孙觉。如明代湖州人董斯张、闵元衢等人,他们编的《吴兴艺文补》中,就收录了《和孙同年卞山龙洞祷晴》一诗。而他们在收录此诗时,在目录中的诗题下小注:“孙名觉,见前”。又如清代湖州人张鉴在其著作《墨妙亭碑目考》中附了“龙洞祷晴”诗石刻,并直接将附考的标题写为《苏轼龙洞祷晴和孙同年莘老诗》。因为孙觉字莘老,所以张鉴也是认同“孙同年”就是孙觉的。清同治《湖州府志》“金石略”中因袭之。
但“孙同年”可不可能是孙觉?这要先从“同年”一词的意思来考察。“同年”,可以指同年出生的人,也可以指科考时同榜或同一年考中者。在古代,“同年”的第二个含义用得比较多。
先看孙觉出生的年份,是公元1028年。而苏轼是1037年出生的,两人相差近十岁。显然,苏轼称呼他“孙同年”很不恰当。
再看孙觉中进士的年份,是皇祐元年,即公元1049年,而苏轼则是嘉祐二年中的进士,嘉祐二年是公元1057年。另外,苏轼还参加过两次制科考试,第一次是嘉祐六年,即公元1061年;第二次是治平二年,即公元1065年。查《宋代登科总录》,两次制科考试中中者皆无孙觉。那么苏轼与孙觉科考“同年”也基本无可能。
当然,也有不同意见者,如清代的王文诰就其编撰的《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中指出“孙同年”不可考,怀疑其或为孙升孙君孚。但王这个人很谨慎、很认真,他觉得自己这个看法只是怀疑、没有确证,因此没有把孙升的名字写入诗题题注中。这种治学方法是值得肯定的。其实孙升同样不可能是“孙同年”。虽然孙升在治平二年(即苏轼参加第二次制科考试那年)中进士,姑且与苏轼有“同年”的名份,但查考《宋史·孙升传》和有关史料,他没有在湖州和湖州属县为官的经历,因此苏轼在湖州所“和”的“孙同年”也不可能是孙升。
我们再来看《和孙同年卞山龙洞祷晴》一诗的末两句:“看君拥黄紬,高卧放晚衙。”放衙,即退衙。属吏早晚参谒主司听候差遣谓之衙参,退衙谓之“放衙”。另外,根据有关文献记载,宋代有一传说,即“太祖戒勅县令勿於黄紬被底放衙”。以此观之,“孙同年”极有可能是一位“县令”,而且极有可能是湖州的一位“县令”,而查得与苏轼同年中进士的人中有名“孙云”者,南宋嘉泰《吴兴志》在“县令题名”之乌程部分也载有孙云。而笔者翻阅《全元诗》时,发现元代文人杨维桢有一首诗,标题为《乙酉二月既望,游弁峰黄龙洞,追和东坡遗乌程尹孙同年诗,是日,书遗幻住庵月禅师,就寄今乌程苗公》。可见在元代文人杨维桢看来,“孙同年”的职务就是乌程知县。因此“孙同年”极有可能是苏轼的“同年”乌程知县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