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霞

　　霉苋菜梗，是江浙一带百姓人家的一道家常菜。老妈每年都要做的。

　　前年7月，老妈和往年一样开始制作霉苋菜梗。几天后，我们就吃上了。因为父亲刚住院过，让他少吃点，可他对这个菜特别好一口，吃起来就停不下来。

　　有天晚饭，老妈把中午吃剩的苋菜梗给我们，也没蒸过，冷的，我有点担心，我不敢让父亲多吃。看父亲一根接一根，最后还有小半碗我抢过来一口气吃下去了。没想到我放下饭碗后就头晕目眩想呕吐，还好我立即吐掉了，而父亲吃了没事情。

　　此后，对于苋菜梗，对父亲的饮食，我更加重视，小心翼翼了。食物是药，吃对是好，吃不对损伤身体，父亲有慢阻肺，在吃上有很多忌讳的。

　　父亲觉得很奇怪，问：为什么要让我少吃苋菜梗呢？我说：我吃了人很不舒服。父亲说：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我从小吃苋菜梗，吃到老，从来没有不舒服过。

　　父亲说得有道理，每个人口味不一样，适应能力也不一样。

　　看我已经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父亲投以我赞许的笑容，看着我，接着慢慢说：我从小吃苋菜梗，对这个菜有感情的，味道好，过饭，但是不熟的不能吃，也一定要蒸熟了才能吃。

　　父亲动情地给我讲他与苋菜梗的故事。

　　小时候家里贫困，爷爷过世早，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像这种田里长自己制的苋菜梗对父亲来说自然是一道好菜。奶奶每年都要制作点苋菜梗。它保存时间长，想吃了拿些蒸来吃，非常方便。父亲常常吃到这碗菜，一点点长大了，因而对这碗菜印象特别深，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吃苋菜梗长大的。

　　父母家由我老妈掌勺，父亲说我老妈烧的菜最好吃，他虽然平时不做菜，但是对做菜也有一番见解。为了让我对苋菜梗有进一步了解，他还顺便把制作苋菜梗的方法，给我说了一遍。

　　从田里割下苋菜梗后，将苋菜梗切成一段一段，把其放进盆子里，用冷水浸泡1到2天，洗净以后沥干水分。加一把食用苏打粉搅拌均匀后，放入一个小缸或者盆子里，用南瓜叶子盖住缸口再用细纱布盖在上面，用细绳捆好，放置于阴凉处，不要去动它。过几天看看苋菜梗变软，闻着有香气，就可蒸着食用了。

　　父亲的叙说，使我对他童年生活有了更深了解。在他心里，苋菜梗里藏着妈妈的味道。

　　想起奶奶，我也倍觉温暖。我是在奶奶精心呵护下长大的，我从小跟着她睡，她没有女儿，觉得陈家三代就我一个女儿，把我当宝贝一样养，在她眼里，我比两个弟弟更金贵。

　　我对奶奶感情很深，以至于她带我出去玩，逢到别人说，这孙女跟她奶奶长得这么像，我就高兴。奶奶性格温和，个子高挑，人白净，是我见过的老太太里面最清爽的。父亲性格相貌像奶奶，特别是80多岁后，戴上红帽子，看上去跟奶奶几乎一模一样。奶奶在我19岁那年走了，我常常梦见她，她走了10多年后我也会梦中哭醒。现在，我生命中两个最爱我的人走了，对世事也日渐放下，常常觉得这好像是大梦一场。

　　父亲重孝道，在人生多次重要选择中，都以奶奶为重。父亲老了后，对奶奶的思念更重了，他喜欢坐在桌子旁，说这样看见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奶奶照片，他常常看着照片孩子一样念叨：妈妈好，妈妈好！

　　父亲奉行百善孝为先，给子孙后代作了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