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金芳
对于20世纪50年代的人来说,露天胶片放映的电影有一种温馨之感,特别是农村出生的人,稻场上、田畈里露天放映的电影宛如一朵烟花,绽开在那个年代,留下许多温馨回忆。
小时候看露天电影,那兴奋劲儿也与过节一样,露天电影放映很受群众欢迎。只因片子只有那么几部反复放,一部电影看多次是肯定的,放什么看什么,自己没得选。
傍晚村中稻场上或田畈里的空地上,放映机搭在中间。银幕是块黑边白布,两头拴在毛竹竿上,风一吹就鼓起。放映机“咔嗒咔嗒”响,光束穿过夜空,在银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喇叭里唱响“样板戏”选曲,这一切是那么自然和亲切。
露天电影农闲时居多,村里有修桥、铺路、建房等大事或夏收夏种、秋收秋种农忙开始,庆贺与鼓劲的形式常常是放露天电影。特别是夏夜,带上凳子、摇着蒲扇走出家门,与邻居一起看露天电影,享受夏夜的自然清凉,那份邻里亲情好像现在还烙在心里。
只要村口大树上的喇叭广播说晚上有电影看,西边的太阳还有竹竿高,就有人搬了自家的凳子去占场地。生产队长也会照顾,比平时提早休工,家家户户都会早早吃夜饭,拖家带口呼朋唤友,拿了手电筒涌向电影场。
天黑了,银幕前旋转的胶片机、老旧的胶片、明亮的光束,而今想起还是那么熟悉。放映员按下按钮,放映机就“咔嗒咔嗒”旋转起来,一束光一瞬间投射出去,白色的幕布顿时出现一颗闪闪发光的五角星。随着音箱里震撼的音乐声响起,一个精彩的光影世界呈现出来。人群里发出阵阵欢呼声,随即又渐渐安静下来。先放的电影叫“加映片”,是一些与电影内容无关的镜头,比如春耕、稻田病虫害防治之类,相当于现在的广告,对精神文化生活贫乏的人们,加映片也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精彩的情节让大家沉浸其中。银幕前人山人海,连生产队仓库的墙头上、两边的树上也爬着人,来晚了抢不到好位置的人,只好到银幕的另一侧看图文正好相反的影像。人群的周边,小贩们马灯亮着,随场设摊,瓜子摊、水果摊、糕饼摊都有。
那年代,露天电影是农村文化生活一道靓丽风景,给人们单调的生活注入生机。小孩子在四周跑来跑去。老年人一条板凳一壶茶,慢慢地坐着边看边喝。青年男女趁机谈情说爱。四乡八邻,只要听说哪里有电影看,都会有人来,有的农村青年都会走十多里路去看电影。一部电影一个农村青年能走南闯北看多次,我还记得,村上的同年伴叫阿林,一个月内《卖花姑娘》看了12遍。不管是蚊虫翻飞的夏天,还是天寒地冻的腊月,电影场上总是黑压压的人群。
露天电影让我们这代人打开了一扇认识世界的窗牖。20世纪70年代初电影题材主要是样板戏和战争片,改革开放初出现了生活片。《地道战》《平原游击队》,让我们懂得“抗战”的艰苦卓绝;《庐山恋》让我们看到了爱情的的高贵圣洁……像“李向阳进城了”“脸红什么,精神焕发”等台词,成为青年农民的走红热词。
电影场里发生的故事说也说不完。电影上接吻的镜头每一次都会引来少男少女的喊叫声和口哨声,男女青年谈情说爱往往在那个时候进行,电影场成全了那些平时有意但没机会独处的恋人们,他们会趁着人海眼送秋波。
胶片机换带子要停映几分钟,是容易乱场子的时候。后边的喊前边的坐下,前边的喊后边的为什么不说最前边的立着;场外的大声叫着子女名字,问有坐没有,场内的锐声回应快进来;左边的喊右边的踩了他的脚,右边的说左边的挤了他的腰,外边的趁机而入,一时四周向里挤,里边向外扛,如扬花的稻田里起风。
看的电影次数多了,会发现,每次起哄捣蛋的往往是村里的几个愣头青,每个村子里都有那么三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想趁机在大姑娘小媳妇身上占便宜。每当乱场时,大队干部就派基干民兵,挤进人群稳场压阵。“捣蛋鬼”妒恨坏了他们寻欢的好事,叫基干民兵是宪兵鬼子,而村上能担当稳场压阵责任的人觉得是件露脸的荣幸事,虽然看不全电影,但大家一夜满足了,他们也就满足了一夜。
农村露天电影曾经给我带来过欢乐,是我们这代人的血脉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