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仁学

　　费松，字子寿，浙江湖州长兴人，生活于宋元之际。同治《湖州府志》、同治《长兴县志》均有传，但内容相同，其传云：

　　费松，字子寿，元初授武德将军，金牌千户，措置上海市舶，升副使，迁宣武将军，管军总管，镇守上海。沿海民船无所统属，或流为盗贼。松请录见户，蠲杂役而官领之，得海船数千，水手数万，乃畀虎符，授明威将军，管领海船万户。松器局宽整，倜傥而笃厚，人称为“费佛子”。丐闲，迁怀远大将军，遥授浙东道宣慰使。往来苏杭山水佳处，不以事物缀意，自号“耐轩老人”。（牟巘《陵阳集》费松墓志）

　　这篇小传很简略，从中看不出费松出生在长兴什么地方及其家族情况，却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即所传内容来自牟巘《陵阳集》费松墓志。牟巘（1227-1311），字献甫，学者称陵阳先生，宋末元初井研（今属四川）人，徙居湖州，有《陵阳集》二十四卷。不知什么原因，近代著名藏书家、刻书家，南浔人刘承干所刻牟巘的《吴兴丛书·陵阳先生集》及《四库全书·陵阳集》，均未收这篇墓志。明朝南浔人董斯张等编撰的《吴兴艺文补》却收了这篇墓志铭，从而对费松及其家族有了更多的了解。

　　费松，长兴人，入赘嘉兴刘氏，后再迁上海。宋末献策于两淮制置使，得到赏识，被授予进勇副尉之职，转任武节郎泰州指使庆元路巡检。历迁本路钤辖，代理提举上海市舶司。元朝至元十三年（1276）元军统帅伯颜率军攻下南宋首都临安（今杭州市），宋亡。费松即以上海镇归附元朝，元政府授予他武德将军、金牌千户，措置上海市舶。十三年后迁宣武将军，管军总管，兼领镇守上海总管府总管。当时沿海民船缺少统一管理，部分流为盗匪。费松建议将这些船户编入户籍，减免徭役，实施官方管理，并为元政府海运江南漕粮，有功，元朝廷又赐他虎符，授明威将军，管领海船万户。一年后以年老要求退休，迁怀远大将军，遥授浙东宣慰使。去世后追赠护军镇国上将军、江夏郡公、福建宣慰使、都元帅，谥“荣敏”。

　　费松为人器量宽宏，处事公正，性格洒脱而忠厚。他宾礼名士，尤其轻财乐施，人称“费佛子”。如有桥梁、寺庙或道观等倒塌毁坏，他就捐献钱财、捐出田地进行修缮，没有丝毫吝啬。当时税司苛征重税，导致市场萧条。费松申请按定额承包税赋，并采用“三十税一”之法，不足部分以私钱补足。元至元二十五年（1288）发生水灾，官府按人口强制征收盐税，催逼甚急。费松说：“百姓连粥都喝不上，哪里还顾得上盐？”先代缴盐税，再逐步从商铺取盐，让百姓自愿购买。当酒税不均导致百姓破产时，他又提议按田产规模征税，减免贫户税赋。邻县发生仇杀案，官府欲行镇压，费松建议让涉案者通过参加东征日本赎罪，使数千人免于死刑。他去世时，全城百姓罢市前往哭祭，自发纪念他。陶宗仪《辍耕录》记载他家量器刻着：“出用此器，入用此器，子子孙孙永保此器”，其为人品格由此可见。

　　那么费松是长兴哪里人呢？据元黄溍《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三《费氏先墓石表》记载，“昭武大将军、海道漕运都万户致仕费公之先，湖之长兴人，家于荆溪乡上徐村浮云山之阳。”这里的费公即费松之孙费雄。查《嘉泰吴兴志》卷三《乡里》，长兴县有荆溪乡，但明弘治元年（1488）湖州知府王珣奏立孝丰县，割长兴南境顺零、晏子、荆溪入安吉县。查同治《安吉县志》卷四《区里》，荆溪乡并无上徐村。据同治《长兴县志》记载：“浮云山在县西南六十里。”浮云山又称龙山，山南即安吉县。同治《长兴县志》卷一下《村庄》又记载，荆泉区第二十一庄有上徐村，二十二庄有山北村，二十三庄有陈山涧，以上三庄同属第八图，距城四十五里，这里的“图”是明清时期地方行政管辖的一个区域，相当于现代的“乡”。查1983年版《长兴地名志》，天平桥公社李王大队有蔡家村即山北村，有金鸡膀即陈山涧，但无上徐村。笔者认为，古代地名在历史变迁中变化很大，或消失，或改名，很多古代地名在现代已经很难查到。尽管《长兴地名志》查不到上徐村，但清同治年间还有上徐村，且与山北村、陈山涧同属一“乡”，那么上徐村也应该就在上述附近区域。

　　据《梁相费汛碑》记载：“梁相讳汛，字仲虑，此邦之人也。其先季友为鲁大夫，有功封费，因氏为姓。秦项兵起，避地于此，遂留家焉。”吴兴费氏始祖费汛因秦末战乱迁入湖州，费氏是文献记载最早定居湖州的著姓之一。据《射村费氏族谱》记载，“十七世费敬之，字德谨，因访求宗族，挈家游豫章。” 豫章是古郡名，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十八世费维新，登唐中宗景龙进士，散骑常侍，由豫章复迁于湖州长兴之白水乡，于是始为长兴人。”现长兴县虹星桥镇有白水村，村以白水滩而命名，附近林城、蠡塘等地有多个以费家命名的村庄。陆费锡《族谱原跋》云：“我吴兴之祖，始于长兴。”二十六世费若，字圣始，号如川，长兴人，出湖安定先生之门，登宋哲宗元符三年李釜榜进士，官直院学士，充崇政殿说书。绍兴年间去世，赐葬射村，并在墓旁建祠，谥文端，是为射村费氏始祖。那么费松与此支费氏是何关系呢？

　　光绪《镇江费氏宗谱》有一篇《始祖迁派考》，其中记载：费氏之派以吴兴为大宗，出汉梁相讳汛之后。汛字仲虑，明帝时举孝廉，除郎中、屯骑司马，迁萧令，终于梁王相。二子：凤、政。政字仲举，官九江太守。政子均，字元宰，上党令。数十传而至宋始祖讳质，字文华，仁宗朝进士，龙图阁学士。二子，长讳古，次讳若。若字如川，元符三年进士，翰林学士、崇政殿说书。三子，长讳皋，次讳有年，次讳有章。有年，宋崇宁五年进士，侍御史。子二，履吉、履中。履中生实，实三传为元镇国上将军松，封江夏郡伯。松生武德将军拱辰，拱辰四子：英、雄、俊、杰。英袭武德将军，居海盐，雄荫宣城尹，居上海，俊居华亭，杰系长兴。以上内容是康熙初浙籍桐乡陆费锡特修《费氏总谱》时苦心搜缉考证的结果，《镇江费氏宗谱》加以转录，也可作为费松家族世系参考。陆费锡字大胜，号梧冈，顺治辛丑进士，实姓费，是射村费氏始祖费若之后，其六世祖出继于桐乡陆氏，从陆费锡开始改姓陆费，是中国近代著名教育家、出版家，中华书局创办人陆费逵的先祖。从上面记载可以看出，费松实是射村费氏之后。据《中国家谱总目》记载，长兴档案馆藏有《清泉费氏家谱》四卷，清咸丰八年修，始迁祖费若，也可以印证长兴费氏是费若之后。

　　费松曾祖费寔（寔同实），祖费显，父费佑。费松之子费拱辰，宋时为武翼郎、殿前司主管机宜文字。元时从征交趾有功，佩金虎符，为武德将军、平江等处运粮万户，封良显侯。元至元二十八年（1291），上海设县，县尹周汝楫打算修建上海县学新舍，费拱辰董其事，并捐巨赀助建，于是“制正殿，完讲堂，买邻地而起斋舍”，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把简陋破旧的上海县学修葺一新。因此，《松江府志》赞曰：“上海初建学，拱辰实为之经理云。”据元黄溍《费氏先墓石表》记载，费拱辰子六人：英，雄，携，杰，僖，侃。这与《镇江费氏宗谱》的《始祖迁派考》及《费松墓志》的记载有所不同，可能是所记时间不同而情况有所变化。次子费雄，荫授昭信校尉、海盐等处海运千户，迁武德将军、海道漕运副万户，最后迁昭武大将军。费雄是宋末元初书法家、画家、文学家赵孟頫的女婿。据元欧阳玄《赵孟頫神道碑》记载，（赵孟頫）女六人，次适海道运粮万户费雄。现存赵孟頫写给费拱辰的书札六封，书札中赵孟頫称费拱辰为“亲家”。其中几封有赵孟頫出资变兑为钞，委托费拱辰代为附舶贸易的内容。费松占籍上海后，作为一个海运家族开始兴旺发达，费氏家族的雄厚财力，对于赵孟頫的生计及艺术生涯也颇多助益。

　　费雄子无考，一女费元珍嫁给了陶宗仪。陶宗仪，字九成，号南村，台州黄岩人。元末明初文学家、史学家。早年侍父宦游，元末兵起，陶宗仪避乱松江华亭，入赘松江都漕运万户费雄家，与妻元珍客居泗泾南村，筑草堂以居，不乐仕进，开馆授课，过着安贫乐道的寒士生活。在开馆授课、耕作之余暇，与弟子谈今论古，随有所得，即录树叶，贮于瓮，埋树下，十年积数十瓮。元至正末，由其门生整理，得精萃五百八十余条，汇编成《辍耕录》，或称《南村辍耕录》30卷。费雄另一女费元琇嫁给了江阴知事朱道存，元至正十六年（1356），张士诚攻破江阴，费元琇避难依父居住在上海。不久，上海亦陷，江浙行省派遣苗军夺回，但苗军在松江地带烧杀抢掠，胡作非为。苗兵持刀闯进费元琇的住处，准备侮辱她，费元琇爬上堂前柱子，“挺死拒，爪入楹间，奋骂不已”，遂遇害。另一女费元徽嫁给华亭陶中，年近三十时丈夫死去，誓不改嫁，她日夜纺织换钱以供奉公婆，去世后与夫同穴，与其姐费元琇并称“双节”。

　　据明郑文康《费钊墓志铭》记载，由费雄再世至费谷华，配偶为倪氏，生子费彦良，配顾氏。费氏在元至正年间松江之变中受到很大的冲击，改朝换代后盛况不再，费彦良携二子费钊、费敏从上海徙居昆山淞南之同丘。费钊字孟钊，费敏字世学。费钊子二：费巽，字宗正，娶许氏；费元，字宗善，娶顾氏。孙二：费纲、费缵。宋元以来的上海豪族在明初或凋零殆尽，或改换门庭，或迁徙他方，而昆山费氏也沦为了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