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炳根
夏末秋初,江南水乡又一款特殊风物登场了,那就是菱角。
菱角,倚仗着宛如蛛网膜般形状的菱枝菱叶盘,卧睡在碧蓝之水面;而殷红、或淡青肤色的果实,却隐藏在水里不动声色。只有当农家女拎起圆网状的菱盘时,菱角才露出“庐山真面目”,或是两角菱,或是四角菱,自然也少不了有时会撞见畸形的N角菱,只不过是角边上多了一小截指头的畸形儿。
菱盘叶瓣呈八角形,开米黄色多蕊小花,花蕊呈红色,立秋后即可采摘菱角,中秋前后是旺季。
农家女坐在腰圆形菱桶的小凳上,宛若一叶小舟,破开水道,巡游在密密麻麻的菱塘里,双手各拿着一块锅铲形有把木条当作棹桨小幅划动,菱桶在左右摇晃中匍匐前进。摘菱果处,就停下来,左手拎起菱盘,右手将它摘下放入桶中。如此往复,前行在水面上。倘若此刻你俯视水面,整个菱塘就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水墨画:水的墨绿色,菱叶的斑斓五彩,菱桶的黑棕色,采摘女衣着打扮的花俏色,形成了中国画的锦上添花,真如杜牧诗写:“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
采菱回家就是拣选了。将菱桶里的菱角,统统倒在院里稻场上(那是一块平整的石板或者是水泥地),一边拣去连带着的菱网,一边把长得丑相的,或者是有溃烂迹的次菱剔除,尽管数量不多,亦不能让它夹入其中。待到全部挑选完毕,再用清水洗净,拿到土灶台上去煮了。
至于我们曾经吃过的菱网头,那是一种野菱角的藤蔓,从野菱塘拔出来,圈成长腰形的菱网把,经焯水后切成短段,成了可以做菜的菱网头,加青辣椒肉沫清炒,就是水乡地道的菜肴了。家菱角的藤网是不能食用的。
煮菱角当是重头戏。因为随着阵阵菱香扑鼻而来,就是孩童欢喜雀跃之时。软糯香甜的菱肉,是难忘的乡愁。当年缺粮少食的时候,更是一道可以裹腹的美餐。煮菱角是用土灶台,烧的是山上砍来的土柴。薪柴中特殊的香味,辅助了菱角的香味浓度。大火烧开,小火慢焖,约摸1个小时,随着锅中水汽渐渐地失去,掀开锅盖时,菱角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灶间。等不到菱角凉透,我们就会不约而同围坐在桌旁,抓起它,对半咬开它坚硬的外壳,尔后从角底处再咬一口,雪白透亮的菱肉,就顺势滑入嘴中,任凭舌与齿的碰撞,将它的美味啖尽。
菱湖镇的卢家庄村,曾经是我当年常去看菱塘吃菱角的地方。据说该村大部分卢氏人,也是从福建迁徙过来的,和我原乡祖先有渊源之亲。
每当此刻,我透过灶间的窗外,我看到的是一抹池塘菱角与荷藕。“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清代阮元在《吴兴杂诗》写的就是我们湖州,那一派菱角荷塘稻谷田园风光。
凡是美好的事物,总能唤醒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