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晓慧

　　南方的秋天总是来得晚一些，要等到十一、十二月才显山露水。有时就是从行道旁最常见的无患子树开始的，一夜之间就成了黄金树，羽状的叶子对称地分布在枝条上，真当有金叶子的闪耀，越看越喜欢。秋天很美，而我愿称秋叶是这个季节的绝色。

　　加缪一定细心地观赏过秋叶，“秋天是第二个春天，此时，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朵鲜花。”春天去看花，秋天就去看叶。金黄、霜叶红、橙黄橘绿、五彩斑斓，一个“染”字将多样的色彩显现在秋天的叶子上，秋要渗透所有季节。若说秋叶，红枫、银杏、枫香、梧桐不相上下，各有其美，“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是隐藏心事，“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是沉淀年月。在这些树中，乌桕树更胜一筹，并不是一棵树上的叶子绚丽多彩，而是每一片叶子上都有着丰富的颜色。乌桕犹如一棵“彩虹树”，映着远山，衬着稻田，看着这样一棵树忍不住心生感动，那是将生命的璀璨演绎到了极致。李娟说“其实秋天不是秋天，秋天是夏天努力地想要停止下来的那段时光。”乌桕缤纷的树叶，是将夏日的淋漓、旺盛、恣意都迸发出来了。

　　正是秋叶的明丽，让人觉得这个季节应是快乐的，就像维瓦尔第演绎的《四季：秋》，欢快喜悦的气氛充满其中。这部作品描述的是秋收中的农民载歌载舞庆祝丰收的景象，那些雀跃的音符犹如跳动的步伐，劳作永远饱含着诚挚朴实。小时候看动画片《大草原上的小老鼠》，就特别喜欢小动物们在秋收后开派对的场景，屋子里堆满了采摘回来的果实，一片瓜果飘香。诚如索德格朗所言，“秋天的日子是透明的，被画在森林金色的底部，秋天的日子在向世界微笑。”每当走过那些树下，都能感觉到那些缤纷的叶子是在向我微笑，心情就像万里清秋里的卷云一般轻盈。

　　花开转瞬，秋叶如是，不如趁着天朗气清时分多去看看秋叶绚美。毕竟那也是有限的，要不了多久，耀眼的，夺目的，都会被降落。比起扼腕叹息，秋叶只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奔赴，落叶的姿态，曼妙如舞，不输花雨唯美。用手心捧起一捧落叶，洒落下来，就像淋了一场太阳雨一样快乐。在瞬息万变的世界，在短暂有时的生命里，它们以落叶的方式去往了更远的世界。落叶归根是宿命使然，每片叶子像它们的父辈、祖辈一样，不忘本来之处，生命总是如此，只有生息，才能生生不息。

　　我一直很喜欢捡落叶，捡起一片秋叶，仿佛听到了万顷松涛澎湃，四季的风穿越过那些树林。一片小小的叶子，装点过春日的繁花烂漫，历经了酷暑难耐，鸟鸣有时，蝉噪有时，又是萧瑟秋风起，换了人间。每年秋天，我把风干后的叶子夹在书页里当作自然的书签，有时也会特意放在那些有关植物学的书本里。总是在很久以后再次翻阅那本书时邂逅那抹淡色，想起树叶曾经如金子般掷地有声依然感到治愈。落叶确实去往了更远的世界，带着最初的葳蕤蓬勃，在另一个地方生根发芽。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轮回，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最终都会离开大树。当所有的秋叶落下时，树就回到了生命原本的样子。苍劲有力的树枝勾勒出简单的轮廓，是奋力生长的姿态，是留下创伤的痕迹，是俊逸，是虬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