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国芳

　　李娥有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读高中，在学校寄宿，小的是女孩，读小学五年级。李娥在一幢大楼里做保洁，这工作其实就是扫地。早上，大概七点，李娥骑电动车送女儿去学校，然后去上班。李娥扫四楼和三楼的一半。扫一层是780元，半层是390元，加起来，李娥的工资是1170元。另外，四楼有三间办公室，三楼有一间办公室要李娥打扫，每个办公室是200元，四个办公室是800元，这些收入加起来，李娥一个月可以拿到1970元。这是李娥的全部收入。但打扫几个办公室是李娥接的私活，上班时间是不允许做私活的，为此，李娥每天八点前就会把几个办公室打扫好。几个办公室打扫好了，李娥正式开始她的保洁工作，先扫走廊的地，走廊很长，从东边到西边有100米，李娥拿着扫把和畚箕，把各个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扫掉。扫好地，李娥还得拿拖把拖地，拖好地，还得去冲洗厕所。把厕所扫完，上午的工作才算结束了。

　　下午重复。

　　这天，李娥七点钟送女儿去学校，但快到学校时，女儿说忘记拿作业了，这样，李娥只能骑着电动车带女儿回来拿作业。这样一耽搁，到单位时晚了半个小时。李娥还得打扫几个办公室，打扫完，快到九点了。接着去扫地，扫完四楼扫三楼。扫三楼时碰到另一个保洁冯兰，这冯兰和李娥各扫三楼的一半，冯兰这时已经在拖地，见李娥手里还拿着扫把和畚箕，就问：“今天怎么晚了？”

　　李娥说：“送女去学校，都到了，她又说忘记拿作业，又回去拿，就耽搁了。”冯兰问：“今天好像有人来捡查，管理员刚才还说你怎么还没拖地。”李娥说：“今天肯定要挨骂。”

　　不错，话才说完，管理员来了，她见了李娥，凶着说：“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地没拖，厕所也没扫，这么多保洁，就你最拖拉。”

　　又凶：“你这样拖拖拉拉，以后不要做了。”

　　李娥没做声，但心里很不舒服。

　　差不多十二点，事做完了，然后，李娥在自己的工作间，也就是一间两平方米的小房子里用电饭锅煮饭，菜不用炒也不能炒，只能早上在家里炒好带来。饭还没煮好，三楼的冯兰端着饭上来了，冯兰说：“管理员真是过分，就迟一点，说得那么难听。”李娥说：“谁叫我们是做这样下等事的人呢？”冯兰说：“你还比不上她？样子不比她差，只是少读了几年书。”李娥说：“读了书，我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哦。”冯兰说：“不是你不会读，是你家里不给你读。”李娥叹一声，李娥说：“我现在好恨我娘，小学还没完，就不让我读了。”

　　冯兰说：“我娘也一样。”李娥说：“我现在还记得我娘说女崽读了书也是嫁人，是别人家的人。”冯兰说：“我娘也是这样说。”

　　李娥说：“如果读了书，我们现在哪里要扫地。”

　　冯兰也叹一声。

　　这时候李娥的女儿背着书包来了，女孩说：“妈妈，学校要交钱。”女人说：“交多少？”女儿说：“六百。”李娥说：“怎么要交这么多？”女儿说：“去龙虎山研学。”李娥说：“研学是什么？”

　　冯兰插嘴：“就是学校组织学生去外面玩。”

　　李娥忽然生气了，大声说：“不交，你哥哥读高中要好多钱，你读个小学也要交这样那样的钱，哪有钱让你去外面玩。”女孩说：“不是玩，是研学。”李娥说：“一样的意思，这钱我不交。”

　　女儿说：“老师说一定要交。”李娥说：“就不交，大不了不读，女孩子，读了书也是嫁人。”女孩说：“我要读。”女人说：“不读，读出来也是别人家的人。”冯兰接嘴：“也是，女崽读出来也是别人家的人。”

　　女孩呆起来，然后呜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