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霞

　　番茄汤，是我以前常常做给父亲吃的一道拿手菜。

　　今夏，阳台上，三棵番茄长得1米多高，也开始结果了，长了不少小番茄，其中20多个小番茄已经红灯笼一样挂着，一串一串。父亲若在，可以吃到我们自己种的番茄了，念头一起，心抽了一下，剧痛。摘了7个红熟的小番茄，放在父亲书桌上，还是要和他分享一下劳动果实。

　　这些年，每到番茄上市季节，为让父亲吃上新鲜可口的番茄汤，我常常6点多去菜场旁边的小路上买乡民种的土番茄。这些土番茄看上去其貌不扬，颜值不高，可味道总是比那些大棚里长的番茄好。番茄富含维生素C，番茄红素有延缓细胞衰老和防癌抗癌功效，大热天喝一碗酸酸甜甜的番茄汤，生津止渴，开胃消食，对父亲的夏日养生大有裨益，这样，番茄汤成为父母家夏天饭桌上的一碗家常菜。

　　做一碗美味番茄汤，要掌握好时间和火候。不能烧过头，不然营养会流失，味道也会差些。也不能烧的时间太短，味道出不来。我都是等到电饭锅里饭熟，开始做的，把番茄切成块，放进小炖锅里，加点水，加点油盐糖，炖出味来了，凉一下，拿给父亲吃。有时给他调个口味，番茄汤里加个鸡蛋进去，或者加入丝瓜，加点榨菜提鲜，可他还是喜欢吃不加其他食材的，于是，就番茄汤里加一点橄榄油，有时父亲可以吃小半碗。其实我也这样，口味随父亲。

　　有次，父亲坐在家门口，看我准备做番茄汤了，就教我番茄去皮方法：把番茄放碗里，倒入热水，过后，取出番茄一剥，番茄皮就去掉了。这个方法蛮实用。有时忙，我还是急匆匆把整个番茄切块炖，然后把锅里番茄皮去掉，再端给父亲吃，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我特别高兴。

　　前几天的一个中午，我看着窗台上的土番茄发呆，好像听见父亲说：做个番茄炒鸡蛋吧。念头一动，就动手准备。把这个红红的土番茄切块，碗里敲了2个土鸡蛋，好比是以前做给父亲吃，这样一想，心情就愉快些了。把我的爱和祝福当调料加进去，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番茄炒鸡蛋即刻上桌，看着就满满食欲，这是有爱的美味，父亲看到会高兴，他看我精神状态好起来，胃口好起来，会夸奖我的。

　　以前我常常会问父亲，我烧的菜好不好吃，他说好吃，说我烧的糖醋鸡、糖醋鱼、红烧肉、冬瓜、白萝卜、豆腐、饺子都好吃。有时我还在他面前撒撒娇，黏着他问：阿爹，你皮肤这么好，没有皱纹，头发也黑起来了，谁的功劳？他看着我笑嘻嘻地说：功劳是你。我是个活得比较自我的人，根本不在意旁人对我评价，可是父亲表扬我一下，我会乐上半天。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父亲是我世界上最在意最爱的人哪，我爱他心疼他，总是想方设法让他开心。

　　爱得越深，失去后心会越痛，就好比人与人缘分有深浅，感情亦如此。所以我在失去父亲的悲伤里不能自拔，亦是正常状态。父亲走后，他喜欢吃的食物，我都有意识回避，怕触景生情，怕想起他，想起当时给他做菜炖粥时的快乐，想起给他端茶喂饭的温情，想起和他一起品尝美食的点点滴滴，想到心就痛一次。路过小区食品店，想起常常进去给父亲买乳酸菌小面包的事来，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晚饭后，去阳台看看番茄，番茄枝上已挂几十个小红灯笼，又像极一盏盏小桔灯，散发温和的光亮，给阳台增添了几分暖意。抬头，看天空灰蒙蒙的云彩，似一幅空阔深远的水墨画，暮色里尽显诗情画意，惹人想象。想起父亲，想起他的音容笑貌，眼泪滑落脸颊。聚散无常，生死永隔的悲伤无以言表，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不肯接纳父亲走了的现实，还需要时间，哀伤疗愈需要一个漫长过程。要给爱一个出口，现在每做一次美食，就像父亲在世时我用心用爱为他做美食一样，谁说不是在和父亲一次次重逢呢，爱是不会消失的，爱在宇宙中永恒！

　　这样一想，就多些释然，就好像父亲在身旁，笑眯眯看着我，拿起一碗番茄汤慢悠悠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