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新宇
8月24日深夜,我关窗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秋虫鸣叫,耳膜的震颤随之传到心灵,全身浸润到缠绵的秋凉中了。已过了处暑,终于从一甲子未遇的持续四十多天的酷暑中突围出来,此刻,我真想高喊一声:秋天真好。
望夜静思,觉得今年夏天虽然持续高温,江河瘦身,百木枯燥,却是身上没有痱子,小孙子头上不长热蒸痘,于是感慨起来。
记得童稚时,每到夏夜,父母总是在河边的门口搭上门板,让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乘凉,以至我从小就认得银河和牛郎织女星。然而就是这样惬意的夏日,我还是生出满身的痱子,那时有个上海知青带来了几瓶花露水,小伙伴们就争着往她那儿钻,想擦上点花露水祛痱子。还有一种去痱子的粉,比较便宜,白色的,家家都有,洗好澡后就擦上,泥鳅般乌黑光亮的身子,白粉一擦,黑里透白,像一只花斑猫。有一年,大概是特别热,我们村上与我一般的小男孩,个个额头上长出鸽子蛋一样大的痘,俗称热蒸痘,当时也不去治疗,只是到化脓了,就由赤脚医生在痘包上割个十字,将脓挤出,然后贴上荆条树的叶子,就完事了,贴上后凉飕飕的,算是一种中药。我到现在还隐约记得那些个热蒸痘,很痛,每到夏天总是不自觉地往头上摸一摸。
1988年的夏天也是很热的。那年妻子怀孕,因没有房子,借住在一位同学在爱山街二楼朝西的一个小房间里,三面隔墙,只有西面有木板窗,朝着西落的毒日头。待产的几天,因房子里热得实在没法住,每到下午只好去青年公园避暑。我不记得那时有没有电风扇,应该是有了,因为有一次回乡下,我父亲说他直到五十多岁才买了第一把台式电风扇,言下之意是我买电风扇买早了。7月初,儿子出生了。给儿子取名是个麻烦事,妻子就说:“这样热,就叫冰吧。”所以我儿子大名为两点水的冰,而不是文武全才的斌。冰五六岁时跟奶奶到城里走亲戚,大热天晚上睡客厅,睡不着,就去找小哥哥玩,推开房门一股凉气袭来,全身起鸡皮疙瘩,他奶奶见状赶紧把他拉出房间。此后,冰懂得了这叫空调。因此我与妻子也咬牙买了空调,实在想不起第一台空调是在市陌新村还是美都花园,是什么牌子了。
说今年的夏天特别热,有科学依据,气象学家说这是自1961年以来未曾有过的持续高温,而我们小孙子的额头、脖子、后颈都光光的,两个巴掌大的小背脊上也是圆润的,跟他说痱子、热蒸痘,他一概茫然不知,而在整个高温天气里也没有吃什么百合汤、绿豆汤消暑。真是时代的前进,让我们能够创造清凉的小气候。
然而今年的夏天确实是热的,有说得热射病的,但总体上造成的灾害不大。此时,翻滚的热浪已不再有,而是秋虫唧唧,秋风送爽,于是特撰此小文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