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苏奋

　　那年，初秋的黄昏，我已在睡梦中。队长在屋前一家一家地喊：“明天采菱……”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父亲就起来，披着下弦月光，背菱桶下河。母亲把我喊起床，让我在灶洞口烧火，炊烟袅袅升起，与月共舞。炒菜的锅，发出滋滋地响。阵阵菜香扑鼻而来。吃了早饭，母亲把炒好的菜和饭，用篮子盛放，带上中午采菱时吃。

　　运河上，大片的菱荡里，妇女们坐着一人一只圆圆的菱桶，在菱荡里倾斜摇晃着，双手贴着水面，翻起菱蓬头，把采下的菱放进菱桶。后面有一条船跟着，哪只菱桶采菱满了，船上的男子汉，就让把菱，撬进船舱里。

　　采菱的场面很好看，几十只菱桶排成一条线，弯弯曲曲，老百姓把它比作龙戏水。采菱的妇女们笑声不断，最怕是轮船经过菱荡边。波浪把她们颠簸得魂儿没了。时不时会发出：“你这只死轮船，吓死我了。”男人们会说：“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坐着别动，翻不了的，翻了，大不了洗个澡，哈哈哈哈哈。”运河边的女人几乎都会游泳。所以这么说。

　　吃中午饭时，妇女们会把菱桶聚在一起，像一个大蘑菇似的，在菱荡水面上涌动。大家端起早上带在身边的饭菜，开始嘻嘻哈哈地边吃边聊天。吃了饭，休息了，有的头就挂在菱桶圈上，看蓝天白云。有的已打着呼噜。有的就在那里顺手剥菱吃。当队长喊一声：“开工了——”大家就使劲地用木浆划着菱桶，奔向采菱处。

　　采菱不会坐菱桶，菱桶真的容易翻身。身子一定要平稳。不能随意伸展。不平衡，菱桶就会翻了。采菱很不自由。在菱桶里，放不开手脚。不能任意站起来，又不能任意躺下去，想挪动一下身子，都得小心翼翼。

　　13岁的我和一位大爷，被分工在岸边的大船边等候，小船满载着菱过来再撬进我们的大船。下午2点钟左右，我和大爷就摇船去镇上供销社买菱。当我和大爷把一船菱挑上岸，就累得要命了。但还要把菱装进草包袋，缝好口。再用草绳捆扎好。我第一次捆扎草包，起先不会。收购员说：“先横后直，再从横着的绳上绕一下，打结。”

　　我把草包翻来翻去地按收购员指教，越打越快。收购员说：“你这小鬼的脑瓜子还是很灵的。一下子就这么熟练了，不错。”

　　当我和大爷在供销社结了账，再摇船回家时，天已黑透了。经过菱荡，菱荡里已无声无息，一片安静。只见菱桶都已停靠在岸边。采菱的妇女社员们都已回家了。当我走进家门，父母亲都已经睡了。母亲从床上喊出来，交代我吃的。

　　我不声不响地吃了晚饭，抹了身子，就轻轻地钻进了被窝。

　　母亲刚才告诉了，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去采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