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储吟
行到水穷处,柏油路消失了。抬眼,便是绿濛濛的竹海。
青翠叠着苍绿,眼眸开始惬意,深黛托着浅碧,心园静了。阳光舞动竹叶,写满一个“清”字。修长的竹竿需仰头望,望去,天空里满是绿色酿的酒气。
会记起豆蔻年华里痴迷不已的那些竹的诗词歌赋:李贺的“入水文光动,抽空绿影春”;王维的“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苏轼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想起古画中的仕女对月而吹的长箫,陌上缓缓归的牛背上的牧童的短笛……毛笔的点横竖撇捺落在竹纸上,山水的辽阔,时光的厚淳。
竹笋在四季的餐盘里淡绿着,开胃养千家心。
邻家的兄长摘一枚竹叶入唇,一曲清亮的口哨便飞了出来……
菰城人的聪明才智在竹子上纷呈而叠,是百姓餐桌上小小的筷子,是那些个炎夏河边的竹塌竹椅,是外婆放小点心的藤编盒,也是电影《卧虎藏龙》里正义和邪恶的沙场。
一个人看竹林久了,会生出禅意。一群人穿梭在竹山里,是用竹味烹饪着人间故事。
风景愉悦心境,心境是兜兜转转不时整理着的风景。
当偶遇一位民间竹雕艺人,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时,浏览在他的竹雕作品前,“唧唧咋咋”的声音忽然就凝固了,一些感知被那些竹片竹筒上雕刻的各种文字敲打着,被一个不幸里不屈的传说激起波澜。
竹灯透出的光,诠释了被苦难打磨后的那种不可能中的微而不弱的力量。
命运不可知亦可悟。
红尘中众生相里的某一面除了故事还有什么?
竹海,竹枝,竹叶,在生长,在叙说……
节节而高,总能向上生长的那也只是植物而已。而人间处处修罗场……
千转百回的修罗场……
我的心灵独语地,他的生计耕耘处。听得见竹笋在地下的涌动,看见了穿出地面的青竹成片成海。可以说每枝竹子都是一条江河,每片竹叶都有日月的魂魄。看竹是竹,看竹亦不是竹……“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那片竹海,是尘埃之外的桃园,也是人声鼎沸的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