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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鸣

  ○ 钱夙伟

  我的耳鸣,要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遭遇的一起车祸说起。那天晚上去德清参加一个活动,结束后乘坐单位的小车返回。车子从武康县城刚开上国道,突然一个紧急刹停,随着巨大的惯性,坐在副驾驶的我整个人从座位上往前弹去,坚固的挡风玻璃竟然被我的头顶碎,顿时血流满面。与德清单位联系后我被送往德清医院急救,做了清创手术后头上绑满绷带,像个伤兵一样,狼狈不堪地回到家中。养了差不多一个月的伤,伤口倒是痊愈了,也没什么明显的疤痕,却自此留下了耳鸣这个后遗症。后来在恶补耳鸣知识时知道,耳鸣由多种原因引起,外伤是其中之一。

  当时以为耳鸣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吃点药就可了事。去医院诊治,配了当时最有名气的一种胶囊,按医嘱,一个疗程接一个疗程地吃,本来应该显现效果了,却不料,明明是治耳鸣的药,耳鸣对这药竟毫无反应。于是就换药,换来换去,依然如故,就信心大减。何况老祖宗说,是药三分毒,也就没有再吃下去。

  后来网络兴起,网络上神医如云,这当中当然就有专治耳鸣的各路高手,有的自诩祖传名医,有的声称绝世秘方。为了避免搭上冤枉钱,我选择了许多不用花钱的物理治疗方法,比如压耳法,先用手掌捂紧耳朵,再一下子松开,比如穴位按摩法,按摩与听力有关的穴位,都是每次几十下,一天两三次,但虽然每一个方法都坚持了很久,期待中的奇迹却始终没有出现。后来,但凡有关耳鸣治疗的方法,几乎都要虔诚地试一遍,但也无一不是无用功,只得算了,从此放弃求医问药。于是一拖就几十年。

  耳鸣确实是一种很特别的病,它的折磨是隐性的软性的,除非都是耳鸣患者,有耳鸣的感同身受,否则根本就难以体会。向其他人诉说耳鸣的痛苦,甚至还会以为是一种矫情:吃得下睡得着,也不过是有点噪音的干扰而已吧,但噪音超标了吗,不会吧,否则我们就在你身边,何以一点感觉也没有?当然,这是熟人间的戏谑和抬杠,却让我想起有句话:不是所有的苦,都可以诉说,不会所有痛都能呐喊。

  其实,毫不夸张地说,耳鸣是一种慢性的“要命”。一天到晚,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在做什么事,耳朵里都有声音不疾不徐持续不断地响个不停,而且这声音是绝对的噪音,让人心烦的那种噪音。无休无止,无穷无尽,就是天籁之音,也没人吃得消呵。都说“岁月静好”,但“静”这个关键字,于耳鸣患者恐怕别有体悟。也因此,当每每耳鸣让我几乎崩溃的时候,我总是恨恨地说,不是说“久鸣必聋”吗,还不如让我早早聋了吧,聋了,就彻底清静了。残酷的是,我后来知道,即便聋了,耳鸣还是存在的,因为耳鸣的噪音,不是通过声波传送到耳膜的外来的声音,引起耳鸣的根本原因是耳中轴神经受损或者麻痹导致的。而这也让我对摆脱耳鸣的“软折磨”彻底死心。

  或有人要问,那么,这几十年的耳鸣,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平心而论,于耳鸣的“熬”,也并非是每一分钟都难熬的“熬”,很多时候 ,是在不知不觉中就“熬”了过去。比如你在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就仿佛耳鸣根本就不存在。当然,一当你从专注中“回过神来”,那么,“马上立刻”,耳鸣就必定排山倒海地“卷土重来”,似乎要把刚才的“消失”加倍地补回来,于是更加地“震耳欲聋”。但这当然是可以承受也“乐意”付出的代价,毕竟,你刚才已经在耳鸣中度过了“不耳鸣”的美好时光。此外,或外部音响盖过了耳鸣,比如身处高声贝的电影院里,声浪喧天的热闹街头,或酣睡之中,这段时间应该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我以为,对于耳鸣,这或可称之为“转移疗法”,其实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解脱办法。后来我百度了一下,“转移疗法”还真有,而且早已被广泛运用于治疗多种生理心理疾病。当然,如果广而言之,这于人生不也是适用的吗。适时的“转移”或可于“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际让人“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实,无论是“疑无路”还是“又一村”,本来也都是人生的两种“规定场景”。既然如此,小到耳鸣,大至人生,就都可以在这样循环往复的“转移”之中,寻求一种最好的“疗效”,乃至趋利避害地“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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