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敏华

　　自  得

　　风停下来，我不需要用风

　　来辨别方向，一棵树拦在路上，

　　我像风闪到一旁。

　　内观而自得，池塘睡莲开，

　　喝一口白茶，性子太急，茶水太烫，

　　我学会放下。

　　用树枝在地上涂鸦，

　　偶尔抬头望一下结痂的天空，

　　心无挂碍。

　　躲进山里，躲过尘世喧嚣，

　　但躲不过花白的头发，中年的

　　记忆和遗忘。

　　石  头

　　一堆沙子被弃在马路上，

　　其中的一粒，比其它的都大，

　　我称它为石头。

　　车疾驶而来，石头最先被

　　轮胎压着。

　　“为什么在采石场它没有

　　被完全粉碎？”

　　“为什么它被弃在

　　这里？”

　　这块茫然的石头，想回到南山上。

　　──它怀疑自己

　　不是一块石头，我也怀疑

　　它不是。

　　沙子的命运，就是渐渐地

　　忘记自己是一块

　　石头。

　　采石场

　　原始的一座山。

　　石头活成树，活成草，活成溪水，

　　活成飞禽走兽。

　　而在采石场，一座山

　　被炸伤，炮声和硝烟溅起的

　　伤痛，从山上

　　滚下来。

　　当一粒石子，像子弹一样

　　飞起来──

　　能够抵挡它的，只有

　　风声。

　　时  间

　　多好的安慰，我知道它

　　会到来，像光一样

　　照耀。

　　然后它暗淡了，一个世界的

　　孤独，

　　存在我心里。

　　它任性，每天都来

　　敲门，我拖着受伤的腿给它打开

　　虚掩的门──

　　它把手放在我的

　　额头，它曾想带走我的

　　不幸。

　　多好的安慰呀，不久前

　　才感到它的吝惜，我将活到

　　自己的晚年。

　　离我更远了一些

　　睡梦里，一块石头敲打另一块石头。

　　醒来听着叽叽喳喳的

　　鸟声，我打开窗，将一块石头

　　扔向窗外──

　　天下起了雨，

　　忽然我意识到，我两手

　　空空，

　　什么也没有。

　　“窗台上的月季花开了。”

　　只是叽叽喳喳的鸟声，离我

　　更远了。

　　河姆渡遗址

　　让我惊骇的是它的存在，

　　七千年前的太阳，还没有腐烂！

　　似乎只有泥土把残骸埋葬，

　　而挖掘是一种痛。

　　瓷器般的容颜，依附于草木，

　　凿井取水，风把柴门关上。

　　炭化的干栏式民居，

　　被倾斜的陶钵和骨耜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