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晓慧
有那么多文人诗者为玉兰所倾情,如沈周的“点碎银花玉雪香”,如文徵明的“绰约新妆玉有辉”,而我一直对虎丘玉兰山房里的楹联印象深刻,“仿佛云端明玉树,恍疑月下霓裳舞”。似乎此树只因天上有,玉兰花开,超尘脱俗。
在早春的檫木与山苍子开花后,忽然春天就这么被点亮了,道路边、公园里、院落中,远远地望去,高大的玉兰树上,如雪围拢,澄澈纯粹。好像是白色的飞鸟停憩着,仿佛是白色的蝴蝶欲翩跹起舞。初春,仍是料峭,杨柳风尚远,樱花、海棠、梨花、桃花还未见一点花影。玉兰却已占据了主场,是春风有信,是一年争春。抬眼,玉兰仿佛生于云端一般,它们紧挨着天空,有云朵的自如,亦有天上的高雅。正如明代王古祥在《玉兰》中所写“皎皎玉兰花,不受细尘垢”。比起粉紫的辛夷,我更偏爱白玉兰。玉兰的绽放如同《春之声》一般谱下春日序曲,照亮之后的桃红柳绿,春天指日可待。
玉兰开得铺张热闹,却有古典诗意,遇见玉兰,如同翻一卷旧时的书画册页。玉兰是古意的,杭州法喜寺的那棵“网红”玉兰树已有500来年了,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每年看花的人一拨接一拨,它兀自美好。园林应是玉兰真正的主场,山水的气韵与超然的意境更相契合。无论是辋川别业里的“辛夷坞”,还是拙政园里的“玉兰堂”,香生别院,“玉树临风”。文震亨的《长物志》里记载:“玉兰,宜种厅事前。对列数株,花时如玉圃琼林,最称绝胜。”芝兰玉树,金玉满堂,自唐代开始,玉兰就已经在庭院栽种,寄予着人家的富贵清闲与雅士的浪漫恣意。在苏州求学时,我曾遍游各个园林,每至春日,玉兰纷纷,在那些花窗和洞门的掩映中,绰约朦胧,想像无限,是真正的满园春色如许。我尤爱网师园里的几棵高大的玉兰,有几棵也是百来年了,她们的枝丫俊逸地伸向天空,高过乌瓦、白墙、天井,怒放着,绚烂着,自由着。
从长满花苞到含苞待放再到满树如雪,玉兰的花期却是非常转瞬的,真正占主场的时间屈指可数。唯几天尔。还没到盛春,玉兰已长新叶。玉兰那么热烈诚挚,就像我们的青春一般,君子如玉,风度翩翩,花开有时,珍惜珍重。诚如年轻也只占得人生一段的主场,却如此盛情美好,总叫人怀念。
青春情怀,心之所向。我想到玉兰会长成老树,却可以年年开出新花。也许我们终将老去,但灵魂却可以永远年轻,让青春占得多一点的主场。